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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舞深深的叹了口气,道:“这几天来你见到一些事情,听到一些事情。你的妈妈、陈玄机、上官天野,想必都在你面前说我。怪不得你这样怨恨爹爹。”云素素道:“陈玄机可没有说你。”云舞
道:“我知道他们说我什么,种种是非,我都不想分辩。我当年曾谋夺你外祖父的剑谱,又一直冷淡你的妈妈,这些都是事实,他们说我,我也丝毫不觉委屈。”云素素心颤手震,掩面说道:“你为什么要冷淡妈妈。听说妈妈嫁你的时候,曾为你宁愿断了父女之情,给你偷来剑谱,难道他对你还不够好么?”云舞
道:“那是我对不起她,我娶她本来就是为了这本剑谱!”云素素尖叫一声,退了两步,心中伤痛之极,想不到父亲直认不讳,他们说的竟然是真。只听得父亲又缓缓说道:“素素,你心地无
,容不得别人做错半点。仅仅这些,你就害怕了吗?”云素素道:“仅仅这些?你十几年来冷淡妈妈,难道这还是小事。”云舞
凄然一笑,说道:“我这一生做错了许多事情,他们说我的,有些是真有些是假,但即使全部是实,那也算不了什么。最最令我难过的,是我曾做过一件极大极大的事情,天下竟没有一个人知道。这十几年来,我一直为着这件事情悔恨!呀,素素,你可知道最最令人痛苦的是什么事情?那就是你犯了罪孽却没人知道,没有人责备你,让你自己去受良心的磨折,这是天下最残忍的酷刑!你是我疼
的女儿,我如今说给你听,宁愿受你责备,受你的唾弃。”这真是意想不到的事情,叱咤风云,不可一世的云舞
,此际竟是说得如此可怜,竟是像犯人面对法官一样,要求他女儿的责备,他苍白的脸上渐渐现出一片红晕,显见他的内心像一锅煮沸了的开水,十分
动,可是云素素心情比他还要
动,她始而惊奇,继而骇怕,终而怜悯,她用颤抖的然而又是坚定的声音说道:“爹,说出来吧,你做了天大的错事,素素总是你的女儿!”云舞
紧蹙的眉尖稍稍舒展,缓缓说道:“二十年前…咦,待我看看又是什么老朋友来了?”云素素本想劝她的父亲说了再走,侧耳一听,异声四起,初听之时,尚远在门外,眨眼之间,就到了庭院,而且竟似有数人之多!云舞
道:“素素,你在这书房里面不要出来。”紧张的神
不亚于恶斗石天铎之时。
云素素从窗口望出去,只见院子里一排站着五个老者,三个是道士,其他两个俗家装束的一肥一瘦,外型像是乡绅和教学先生。云舞哈哈笑道:“武当五老,一齐光临,真令蓬筚生辉!”云素素吃了一惊,这武当五老的名头她曾听父亲说过。武当派是当时武林的“大宗”门徒最多,有道家弟子也有俗家弟子。这三个老道士便是武当山道家的长老,一个名唤智圆,乃是主持;一个名唤智弘,乃是监寺;一个名唤智广,乃是达摩院的首座。那个类似乡绅模样的老者名唤周桐,是武当北派的名宿;那个类似教学先生的名唤谷钟,是武当南派的名宿。这两个人天南地北,而今和武当山的三个老道聚集同来,显见极不寻常。
智圆长老首先说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今特来问你要人。”云舞
早已料到他说这话,若在一两
前,他见五老齐来,分明摆出恃众要挟的形势,定然发怒,如今经过这一场巨变,那争强要胜之心早已冷了,淡淡说道:“要人,这个容易。请进里面待茶。”武当五老本以为有一场争执,想不到云舞
一口应允。智弘道:“上官天野果然是在这儿。哼,哼,你将咱们的掌门弟子怎么样了。”周桐
子最急,不等智弘说完,就大声叫道:“既是容易,你就赶快送他出来。谁有功夫喝你的茶!”云舞
面
一沉,终于还是忍着不发,仰天打了一个哈哈,道:“五老既不放心,那么咱们就去,看看云某有否亏待你们的掌门弟子?”云素素隔窗叫道:“爹爹!”正待跳出,云舞
柔声说道:“素素,这事情你不要管。爹爹答应,今
要为你大发慈悲,你放心吧。”说到最后一句,几个人早已出了大门,奔上山坡了,那声音是用上乘的内功传过来的。云素素大急,赶忙追出,她还未转过山坡,云舞
和武当五老已是到了那个石
前面。
但见门倒塌,地上尽是木碎块,云舞
吃了一惊,领头奔入,
然怒道:“你们合力将我的
门摧毁,还来问我要人?”智弘更怒,喝道:“你也是个成名人物,怎的如此撤赖?”周桐道:“你把咱们的掌门子弟收在那儿,是不是将他害了?”越说越怒,霍地一招“云锁苍山”就向云舞
的琵琶骨抓去,云舞
一声冷笑,反手一带,周桐觉得两腋风生,未及招架,已是被他带出山
。云舞
在
口一站,朗声说道:“要打出外面来打,别毁了我的静室。”智圆长者较涵养,说道:“咱们不是市井之徒,请两位暂且动手,待判明曲直之后,是非自有公论。”这话似乎两皆责备,实已是偏袒了周桐。云舞
一肚子闷气,顾着身份,不便发作,心中暗道:“现成的事实摆在眼前,须不怕你们人多口众。”智圆长老最后走出,向地上一瞧,说道:“居士说这
门是我们毁的,居士固然是一代大师,咱们五个老朽也还略撤武学皮
,这
门一看就知是一人掌力所毁,不知是居士有心诬赖还是故作无知?”云舞
心中一凛,再留神看那地上的木头碎块,若是五个人联掌合力,则木头所受的
力从四面而来,理不应碎成一块块的形状。这道理云舞
本该早就看出,只因他心中先入为主,兼之石天锋已死,他
本上没有想到世上还有像他这般功力足以震塌
门的人,一时间无暇细思,话已出口,竟被智圆长老拿来当作反证。
云舞被智圆长老问住,只得说道:“是我看走了眼,那么上官天野早就跑了。”智弘长老嘿嘿冷笑,道:“这
门明明是你自己震塌的,却赖到我们头上,是何居心?”智圆长老道:“他已认错,也就算了。咱们现在只是问他要人。”周桐也
口道:“你囚
咱们的掌门子,又故意自毁
门,哼,哼,你是不是意
移祸江东,你到底将咱们的掌门弟子怎么样了?”武当五老一人一句,越说越厉害。
云舞怒道:“我若要杀上官天野,何须如此作为?试问我若要把他丢到山谷去喂狼,对你们矢口否认,你们又将奈我何?”这话说得颇为有理,云舞
确是不必用如此笨拙的方法来自毁
门,谋杀一个晚辈。
但五老均是如此心想:除了云舞之外,断没有第二个人有此功力。云舞
又道:“你们也亲眼看见了?这静室之中,留有我潜研武学的毕生心血。我把上官天野关在此间,这一番苦心用意,你们难道还看不出来?”智广冷笑道:“这都是你一人自说自话,谁知道你怎样对待上官天野?”谷钟也道:“是呀,你是不是将他关在这里,我们怎生知道?纵许你真的关他在此,你自毁
门,更证实你对他不利。”智弘道:“除非你将上官天野即找出来,否则谁相信你的鬼话。”忽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上官天野确曾关在此间。这
门不是我爹爹所毁。”这两句话说得斩钉截铁,带着一股定然要人相信的神气。原来是云素素赶上来了。智弘道:“云大小姐,你是给令尊作证来了?”话意中实在暗含讥讽,云素素神态端庄,仍是一本正经的说道:“不错,我是给爹爹作证。因为我昨晚亲自见到上官天野,是我意
放他逃,可是他不肯走。”转过头对云舞
道:“爹爹,你不恼我吗?”谷钟笑道:“云大小姐有这样的好心?”智弘道:“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了。”两人一吹一打,显然是当云素素有意偏袒父亲,对她的说话毫不相信,云舞
这一气非同小可,但觉武当五老不信他的话犹自可恕,不信他女儿的话,那可是对他大大的侮辱,只听得他一声狂啸,砰的一掌扫去,将一块大石打得裂为八块,石屑纷飞!
武当五老一齐掠起,霎眼之间排成了一个圆阵,准备应敌。智圆长老道:“你强辞夺理,说不通了,就老羞成怒吗?”云舞仰天大笑,道:“我要说理,也得看对方是不是说理之人。你说我强辞夺理,好,我就强辞夺理!上官天野乃是后学晚辈,对我毫无礼貌,深夜擅闯山门,是我将他拿了杀了,你们去请武林公断吧!”武当五老面面相觑,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智圆长老自命德高望重,平生讲究的是以理服人,云舞
虽然自知“强辞夺理”到底还沾了一个“理”字,干咳了一声,缓缓说道:“上官天野若是无缘无故擅自闯进你家,那么你拿他杀了剐了,老朽决不敢为他出头,你窃占了武当派的剑谱,他身为掌门弟子,向你讨还,怎能说是无理?”云舞
面
一变,却转过头来对女儿说道:“年青人说的话也未必可靠,你以后得小心在意才是。我把上官天野当作一个人材,原来他也会骗我。”上官天野曾对他说过,他奉了牟一粟的遗命而来,这剑谱之事从未向人提过;又说过他来贺兰山之前,曾留了一封信给智圆长老,要等了一年之后不闻消息,智圆长老才行开拆,现在武当五老几乎是接踵而来,而且一来就提剑谱,要不上官天野说谎,那就是智圆长老未到期先行偷拆了。云舞
一口咬定上官天野骗他,实是有意说给女儿听的,含有借上官天野之事,劝她不要太过相信陈玄机,以免上当的意思。
智圆长老怔了一怔,道:“上官天野骗你什么?”那封信的确是他自行开拆的,原来他早已从别的方面隐隐风闻了云舞窃取牟家剑谱之事,一见上官天野留下信件,不别而行,早已料到几分,那封信是他知道上官天野出走的时候就立刻开折的。
云舞道:“上官天野骗了我,我也只好自认是瞎了眼睛,不须你来过问,好,你既是提剑谱,咱们就说剑谱的事情。我是牟家的女婿,你是牟家的什么人?我岳父是前任的贵派掌门,但他所得的剑谱,却未必定要归贵派公有。武林中没有这个规矩!若说我岳父曾有遗命,剑谱不传子女而传后任掌门的话,那就请你将我岳父的遗命拿出来!”又是一番“强辞夺理”智圆长老面皮涨得通红,一时之间还真无话可驳,谷钟忽地向其他四老抛了一个眼
,站了出来,
恻恻的冷笑道:“你岳父给你毒手害死,猝然暴毙,就算他想写遗命也写不出来!”此言一出,有如一个焦雷,直把云素素吓得魂飞魄散,心中想道:“爹爹说他做过一个令他一生后悔的天大错事,莫非就是这桩?但若他真的杀了外公,妈妈又怎能与他相处了这许多年了。恐怕不待如今,早已该出走了!”这谷钟是牟独逸的大弟子,入门很早,年纪比牟一粟大十多岁,听说牟独逸逝世的时候,只有他和牟一粟随侍在侧,以他的身份,似乎还不至于血口
人。云素素惶惑极了,茫然的看着他的父亲。
只见云舞面
沉暗,眉宇间隐隐透着杀气,蓦然仰天长笑,厉声说道:“云某在人眼中早已是罪大恶极,也不在乎多此一桩。哼,众口悠悠能烁骨,含沙
影杀曾参。武当五老,你们今
来此,声势汹汹,原来竟是问罪来的!我云舞
一句也不分辨,划出道来,鼎镬刀锯,决不皱眉!”云素素心中一动,听她父亲这话,还引用了“曾参杀人”的典故,分明是指谷钟有意栽诬,而且看他神情
愤如斯,绝不是心虚理亏的人所可假冒得来。云素素稍稍舒了口气,但一颗心仍是七上八落,实在不敢断定:外公究竟是不是父亲所杀?
谷钟冷笑道:“端的是:大恶大能
假;说甚么:含沙
影杀曾参?恩师死状,我亲眼见来,我谷钟岂是说谎之人,难道还会诬毁你么?”云舞
昂首向天,意殊不屑,从牙
中透出声音说道:“你说不说谎,只有你自己知道。我说过决不分辩,你罗唆什么?”蓦地剑眉一扬,嘿嘿冷笑道:“这大
大恶之名,反正已坐实了。好,我今
就再干一桩;对不住你们五老,我可要将你们留下来啦!”智弘大怒,暴起喝道:“云,云舞
,你,你竟敢口出此言,要将我们五个人一齐留下?哼、哼!好大的口气,好大的本领,我倒要看看今
是谁埋骨荒山?”要知武当五老,乃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单是一人已不容人欺蔑,何况是五老齐来!云舞
却将他们视同无物,要把他们一齐收拾,这教武当五老如何不气?智弘
子暴躁,更是
愤之极,连说话的声音也变了。
眼见箭在弦上,一触即发,谷钟忽地冷冷说道:“你要将我们留下,那是最好不过。我们忝为武当长老,却还未见过先祖所传的达摩剑法,正好趁此机会见识见识!即使我们五个老朽一齐毁在你的手上,那也是值得之至。好教天下英雄都知道本派的神奇武功!”这谷钟人称“间秀才”
沉多计,这说话其实是挤兑云舞
,讥笑他偷了武当派的武功用来对付武当派的弟子,不论是胜是败,总是脸上无光。
云舞剑眉一扬,蓦地又是一阵狂笑,朗声说道:“你们硬说达摩剑法是你们武当派的,好,云某今
就不用宝剑,只凭这双
掌,看能否将你们拾掇下来?”智弘怒不可抑,不待他话说完,已是呼的一掌扫出!
但听得笑声不绝,震得武当五老的耳鼓都嗡嗡作响,掌风人影之中,只见云舞出手如电,“砰”的一声,将智弘摔了一个筋斗,左手一抬,一招“玄鸟划沙”拇指和食指,扣成一个缺口的环形,下按的方位正当谷钟的“金楼”、“玉囚”两处“隐
”何以叫做“隐
”?这是因为这两处
道所辖的经脉不在表皮,而是隐藏在体内骨髓之间,一般的点
图谱
儿就不载有这两处
道,只有像云舞
这样的内家高手,才能够把真力透过指尖,封闭隐
,这两处隐
一被封闭,最少也得落个半身不遂。
“玄鸟划沙”一招两用,云舞的另外三个手指,食指中指和无名指则并拢一处,铁指如刀,所划的方位又正当谷钟的心口要害。智弘所受的那掌不过外伤,谷钟若然被这一招“玄鸟划沙”伤了,不死也得残废,想是云舞
恨极谷钟,是以下此毒手。
智广和周桐两人见状不好,大叫一声,双双抢进,这两人的功力远胜智弘,双掌合成一个圆弧,劲风贯耳,劈力腹,云舞
叫道:“来得好!”
“玄鸟划沙”的手法倏然一变,食指中指和无名指分开一弹,正中智广臂弯的“曲池”智广登时半身麻木,“登,登,登!”倒退三步,与此同时,云舞
横肱一撞,又把周桐撞弯下了
。这两招迅如电光石火,云舞
的身形只是被他们稍为阻了一阻,一个进步连环奔雷掌,掌锋又沾到了谷钟的背心。
劲力将发未发,猛然间一股极为凌厉的掌风从侧面袭来,云舞微微一凛,脚跟一旋,硬生生的将攻向谷钟的掌撤了回来,侧身一让,双掌一齐拍出,刚好接着了那股掌力,四掌相
,但听得声如郁雷,登时胶着。出手的正是武当五老中功力最高的智圆长老。
这相持不下的形势为时极短,但见云舞身形一长,一个
手
掌,掌心往外一登,大喝一声:“倒下!”突然间掌力有如洪波突发,智圆长老
受不起,竟然踉踉跄跄的倒退几步,身形晃个不休,然而却也没有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