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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叶落得干净,枝丫枯老地支棱着,似失了水的渔货,凸起的木疙瘩是一对对干涸的鱼眼睛,毫无生气地打量几位风华正茂的姑娘。
少了森诡谲的风声,一切都凋落得十分直白。
好在这两月没了“鬼打墙”,山道上也零星有了几个行人。砍柴的猎户经过,背篓一颠,带起一阵汗涔涔的冷风,瞧她们几眼,又匆匆下山。
路是拎了山脚的游魂来问过的,再往里头走,小径愈发窄,落叶积了水覆得十分严实,上头还盖了一溜零零散散的纸钱,花花红红地倒添了些颜。纸钱往山上去,尽头处的侧方垒起了一座小小的坟包,土新得很,想来是新葬的。
阿音支着脖子瞧一眼,笑道:“这开了山头一宗,倒也还宽敞。”不敬天地不忌鬼神的,向来是这么个嚣张模样。
如今偎在阎罗王身边,更略显出了狐假虎威的猖狂。
阿罗柔柔笑一声,也不说话,只领着她往前走。再沿着溪水绕过半个山头,走得几人的额头都沁出了薄汗,宋十九拨了一把颈间粘腻的绒,抬头便见路旁一个简陋的算命摊儿。
那摊儿在萧瑟的冬景中十分平常,平常得甚是突兀。半人宽的木桌,直立着一个蓝白相间的布招牌,正中央草书的“算”字落了一半,倒显出了些深年久月的斑驳。摊儿后头缩着一位耷拉着眼皮子的白须老人,双颊瘦得凹进去,身子却鼓鼓囊囊地,脖子一缩佝偻在座椅上,见了来人,眼珠子在眉骨间慢悠悠地弹了弹,将揣着的两手掏出来,笑问:“姑娘们,算命么?”他的嗓子嘶哑得很,似破落的风箱,说一句半句,还带着老痰卡喉的粘连,仿佛指甲盖儿在耳膜上划拉了两下,听着难受极了。
李十一抬眸看了两下,携着宋十九的手上前去,在摊儿前定住。清冷的香风将影子送至短了一截腿的桌面上,老头将抖着膝盖顶木桌的动作停下来。
“擅算什么?”她问。
老头的脸缩着,被晒蔫儿了的花簇子似的,俩眼来回一扫,笑一声:“姻缘,命理,占梦,择吉。”因着是未开脸的姑娘们,才将姻缘搁在了前头。
李十一伸手,顶着手套的指尖翻了翻左侧的一本蓝皮儿小册,又问:“怎样算呢?”
“八字,测字,甲,占星。”阿音笑哼一声,上前依着桌子:“这相面卜卦,姑
是行家。我问你,你承的什么师,学的什么派?”她见李十一不紧不慢地问,心知有缘故,便接着递了个话。
“姑娘您这面
风的,想必有喜。”老头眯着笑眼也不恼,咧出豁了一颗的门牙,摇头晃脑,“祖师爷王禅老祖,您耳
不耳
?”
“鬼谷子!”阿音轻嗤一句动了动肢,“四九城胡同里的卜卦先生,十个里有八个是鬼谷子的曾曾曾徒孙。”
“余下两个呢?”宋十九问。
“余下两个口气大些,是曾曾徒孙。”阿罗曲指抵着下,甚是矜持地笑了笑。老先生仍旧是噙着笑,将李十一叩住的蓝皮儿小册子拽回来,齐整整地放在中央,头也不抬道:“姑娘不算,便罢了。”
“我算。”李十一说。
老头支起眉头盯她一眼,琢磨着眨了眨眼皮,而后将缩着的脖子探出来,乐了:“那敢情好,姑娘算什么?”李十一拈了一张白纸过来,眼神投向一旁的笔。
那笔被冻得硬邦邦的,龇牙咧嘴地支棱着,老头讪笑一声,接过去在嘴里润两下,又沾了沾还未来及凝固的墨汁,反手递给李十一,也顾不得擦嘴角的墨迹,只兴致
盯着宣纸:“生辰竖着写,自这里起头,版式好看些。”李十一也不嫌弃,抿
笑了笑,从善如
地架起笔,在老头的目光下书了娟秀的两个字。
“生辰便不必了。”她将字递给老先生。
那先生瞧清了,脸上笑意凝住,斜着眼觑了李十一半回,仍是笑开来:“这是?”
“我的姓名。”李十一直起身子。
老头将纸举高了些,瞧瞧它,又瞧瞧李十一,“令蘅”二字至纸背上透出来,令他莫名有些手抖。
李十一垂眸聆听,却见他将纸往桌上一放,三两下把笔墨纸砚胡进吊着脖子的蓝布兜里,又将小册子一裹,缩着脖子站起身来:“不算了!”他躬着脊背刚转身,却见一旁柔柔弱弱的长裙姑娘将撑着的伞落下来,堪堪挡至他面前,
影
迫
地覆住他的鼻端。那姑娘支着伞,仍旧是垂柳似的身段和温水似的嗓音,问他:“怎么不算了?”语毕她手腕一抖,伞面搂着老先生往后退,老头一个不稳,颠得踉跄,身侧却现出了一双执着烟杆子的手,将他盘于
间的绯红
带一挑,另一手将其捉住,生生往后狠拽一把。
杀猪似的叫声惊乍乍地响起来,在荒郊野岭的愈添凄惨,阿音同宋十九回过神来,定眼一瞧,李十一手里捉的却哪里是什么带,分明是一
茸茸,活生生,颤着抖着的长尾巴。
阿音惊呼一声,抬手掩住双。
阿罗浅浅一笑,上前将手伸至呆若木的老头耳后,略微一掏,便将一副泛着腥气的脸皮剥了下来,她捏在手里,负到身后,对慌不择路想要掩面的那怪物道:“要往哪里去?狌狌。”那狌狌眼见被捏住了命门,又听得此言,心知挣扎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