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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传呼机,你啥时候有过传呼机?”兰花边说边瞄李重,瞄一下就低一下眼,再瞄一下再低一下眼,躲躲闪闪跟做贼似的。
“妈你看你,别装糊涂了。就是上次我从城里带回来那个,你忘了,四方的,比火柴盒大比烟盒小,上面还有个铁链子。”李重有点急了,“能看天气预报,能当表用,数字的。你用过传呼没小弟,你哥可是会用。”
“没用过,不知道怎么用。”李轻敷衍着李重,脸上做出惭愧的样子。
“不是你自己放起来了?”兰花还在打马虎眼,建安不耐烦地说,“你给他找出来,把他东西都找出来,愿给谁给谁,最好让警察看见把他逮去,一了百了。”
“李建安你咋这样咒我呢,别说警察没在这儿,就是在这儿,我也不怕。梁三我都不怕,我怕他警察,净扯淡。妈你快给我拿出来,再不拿出来我可生气。你也知道你儿子这脾气,说翻脸就翻脸,翻了脸六亲不认。”兰花远远地绕过李重,到黑黢黢的厢房里摸索了半天,把李重的传呼机拿了出来。李重接过传呼机,站起来走到李轻面前,慷慨地说,小弟,这个传呼机给你用,哥用不上。说着把传呼机到李轻手里,退两步坐回远处。
李轻轻轻地把传呼机放在桌子上,嘴里说,还是你用吧哥,这东西我也用不上,我工作也没什么事,又没什么业务,拿了也是闲着。李轻说完转眼瞟了瞟桌上的传呼机。
“你看老二嫌他哥说话没水平了,嫌他哥没出息了,嫌弃他哥的东西了。”李重眼里的,低垂着头,喃喃自语。
“早干啥呢!你以为大家都像你,没脸没皮的,也不想想你这传呼什么来路。”建安哼了一声,奚落李重。李重抬头看着他爹,不无伤地说:“我就知道在你眼里,我怎么也比不上老二。你从来就偏向老二,你说我说的对不对,你敢说不是这样?”
“我偏不偏你心里有数,谁心里都有数,街坊邻居心里也有数,我李建安干啥事不是一碗水端平?你去问问去,就你鳖子那德行,我有啥不敢说的,再怎么着我也是你爹。”李重把头偏向半敞的屋门,不知何时夜已经来了,外面漆黑一片,一丝星光也不见,屋里投出去的亮光,甚是柔弱,没走几步就被浓重的夜
没了。谁家的狗叫起来,无数的狗跟着叫起来,阒寂的夜喧闹起来。我走了,李重突然说,腾地站起来。
“晚上别偷着喝酒。”建安说,“快过年了,安生点儿。”李重没言语,从半敞的门里侧身溜了出去,很快消失在光亮尽头处兀立的黑雾中。
“我哥犯什么事了,他从哪儿的传呼机?”李轻看着父亲说,“怎么家里发生这么多事情你们都不告诉我,我不是小孩了,家里的事我可以分担些了。”李轻言语中有淡淡的埋怨,声音越说越低,听起来有种遥远的
觉。
“你爹怕影响你工作,你刚工作,不能分心,你别心,照护好自己。”兰花眨着眼睛,血红的眼睑忽隐忽现,干瘦的脸上纹路纵横。李轻侧脸看了一会儿兰花,鼻子酸起来,眼睛有些
,他勉强抑制住
泪的冲动,紧紧地抿着薄薄的嘴
,沉默着。等情绪渐渐平稳下来,李轻恍然道:“妈,你看着老了许多。”兰花听了儿子的话,唏嘘了几声,用手背沾沾酸涩的眼睛,对建安强笑道:“建安你看,老二长大了。”建安不说话,瞥了李轻一眼,默默地
烟。
李轻心中惭愧,他竟然一直没想念过父母,只是在电话里敷衍着渐衰老的双亲,甚至在说“我很想家”时还
到厌烦。父亲步行到村东的柏油路口接他,坚持替他拎箱子,李轻并肩和父亲走在一起,他诧异自己以前怎么就没觉得:父亲越来越矮了,头发越来越少了。
李轻甩甩头,打住麻的思绪,笑着对建安说:“爹,今天我突然觉得你比以前低了好多。”建安手一抖,烟灰翩翩飘落,愣了一下,他张嘴作出个笑脸,掩饰道:“人年纪一大就缩,没啥,自然规律。”
“以前我不觉得,就这次,我突然就觉得你比我低。爹,你头发也少了,头皮都出来了。”建安张张嘴,没言语,继续
烟。
“爹你门牙怎么没了!”李轻忽然叫起来,他一直觉得他爹说话怪怪的,吐字不清,咝咝声连绵不断,刚看他笑,才发现上面两个门牙没了。
磕着了,不碍事。建安慌忙说。
“叫你哥打的——”兰花幽幽叹了口气,神黯然,脸像一片秋天的泡桐叶那般皱缩。
“别听你妈瞎说。”建安打断兰花的话,对儿子说,“放几天假?过破五(正月初五)不过?”
“初八上班,初七走。”李轻茫然若失,壮甚恍惚。我哥从哪儿的传呼机,他打个
灵,从沉思中醒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