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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車的到站使昭夫從灰暗記憶中醒了過來,他離開了月台,甩下身後擁擠的人羣。當走下車站的台階時,巴士站前已經排起了好幾個長隊。他正裝備加入其中,目光卻被旁邊超市大門前的水晶糕促銷活動所引,那是政惠愛吃的點心。
“您要不要來點?”年輕的女售貨員微笑着問她。昭夫把手伸進上衣內側的口袋,摸到了錢包。可同時八重子那一臉不高興的表情也浮現在了他的腦海中。還不知道家裏出了什麼事兒呢,這時買政惠愛吃的東西回去,或許是火上澆油。
“不,今天就算了吧。”他抱歉地説着,然後就離開了。
彷彿像是來接替他似的,一個三十來歲的男子走向了賣水晶糕的售貨員。
“不好意思,請問有沒有看見一個穿粉紅運動衫的女孩子?七歲大小的。”這個不同尋常的問題,使昭夫駐足回望。那名男子正在給售貨員看一張照片。
“大概這麼高,頭髮到肩膀這裏。”女售貨員想一想。
“她是一個人嗎?”
“應該是的。”
“那我倒沒有看見,真對不起。”男子似乎到很失望,在道過謝之後走向了超市,可能是去那裏問同樣的問題吧。昭夫想這孩子大概是走失了,七歲的女孩子此時還沒回家,大人會擔心地來車站尋找也是當然的。那名男子應該就住在附近。
巴士終於來了,昭夫隨着人進入了車廂,裏面也一樣地擁擠。當他抓住一個吊環時,已經把剛才的男子給忘了。大約十分鐘後,搖晃的巴士到站了。昭夫下車後又步行了五分鐘左右,來到了單行車道往來
錯的住宅區。在泡沫經濟的年代,三十坪(注1)大小的房子就值一億
元。他現在都在後悔那時沒有想辦法説服父母賣掉房子。如果有一個億的話,就能送二老去帶護理服務的老年公寓了。把剩下的錢作為本錢,昭夫一家説不定也已經買到了夢寐以求的房子,那樣也就不會陷入現在的窘境了吧。明知想這些已經來不及,可他還是
不住地會去想。昭夫沒能賣出去的這所房子門前的燈暗着,他推開生鏽的大門,擰了一下玄關的門把手。可是門卻上了鎖。他一邊
到有點不可思議,一邊掏出了自己的鑰匙開門。平時經常提醒八重子要把門鎖好,不過她卻很少能做到。
屋裏非常暗,走廊裏沒有開燈,昭夫也不明白究竟是怎麼了,就像是走進了一座空無一人的房子。他剛了鞋,旁邊的隔扇就被拉開了,這使他吃了一驚。八重子小心翼翼地走了出來,她穿着黑
的針織衫和勞動布底褲。在家時,她很少會穿裙子。
“你回來得真晚。”她以一種疲憊的語調説道。
“跟你打完電話我馬上就出來了——”他的話説到一半停了下來,因為他看見了八重子的臉。她的臉蒼白、眼睛充血,而眼皮下的黑眼圈使她看起來顯得更加老了。
“怎麼了?”但八重子並沒有馬上回答他,而是嘆了口氣。她攏了攏蓬亂的頭髮,又像是為了趨散頭痛一般地了
額頭,才將手指向了對面的飯廳“在那邊。”
“什麼在那邊…”八重子打開了飯廳的門,裏面也是一片漆黑。飯廳裏飄來一股微弱的異臭,廚房的換氣扇大概是因為這個原因才開着的吧。在尋找臭味的源頭之前,昭夫把手伸進黑暗中摸索着電燈的開關。
“別開燈!”八重子輕聲卻嚴厲地要求道,這使昭夫急忙縮回了手。
“為什麼?”
“你…你去院子裏看看。”
“院子裏?”昭夫把包放在旁邊的椅子上,走向了通往院子的玻璃門。他小心翼翼地起被拉得嚴嚴實實的窗簾。所謂的院子只是圖有其表罷了,雖説種有草坪,也不過只是兩坪大小而已。倒是後院的面積更大些,因為那邊朝南。昭夫定睛看了一看,在離水泥牆不遠處的地上擱着一隻黑
塑料袋。他
到一陣不解,因為家裏從來都不用黑
塑料袋來裝垃圾。
“那個塑料袋是怎麼回事?”聽昭夫這麼一問,八重子一聲不坑地在桌上取了件東西遞給他。那是一隻手電筒。昭夫看了一眼八重子的臉,對方卻迴避了他的目光。他側着腦袋打開了玻璃門上的月牙鎖,在開門的同時按下了手電筒的開關。等照亮後他才發現,原來黑塑料袋似乎只是被用來蓋住某樣“東西”的。他彎下
,窺視了一下塑料袋的下方。他看見了一隻穿着白襪子的小小的腳,而旁邊的另一隻腳則穿着一隻同樣小的鞋子。有幾秒鐘的時間,昭夫的頭腦中一片空白。不,可能並沒有那麼長的時間。只不過他在一瞬間無法理解,為何會在自家的院子裏看見這樣一副情景。他也不敢確信那雙小腳究竟是不是人的。昭夫緩緩轉過頭來,和八重子四目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