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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上笙蕭齊奏,眾女子嫋娜多姿,直舞了半天,方聽奢崇明笑道:“且換首新曲聽聽。”俄爾,有四個粉衫女子輕移蓮步,款蹙湘裙,來在殿中,懷裏各抱一隻琵琶,望奢崇明拜了兩拜,輕拔弦,慢吐聲,彈唱起來。
孟如庭見幾人聲清韻美,字正腔真,不覺細聽曲文。但聽到:“海棠滋曉,楊柳嫋東風。閬苑瓊姬貌,桂宮仙姊容…”詞曲雖佳,也不過是些粉豔之賦。孟如庭聽了幾句,便不再聽,只低頭喝酒。
眾女子唱了一會,曲調忽爾一變,口中悠悠地放出妖嬈聲嗽來。只聽一女子嬌哼道:“佳期難覓,月夜常新。郎若有意,妾許以身。羅衫輕解,只待郎侵…”越到後來,越是不堪入耳。奢崇明哈哈大笑,臉上出少許的光彩,手拍桌案,頓開喉嚨和道:“若夢浮生百事哀,唯寄琴酒醉瑤台。綠窗但覺鶯啼曉,玉女仙姝扶駕來。”孟如庭聽他詞中滿是消磨之意,不覺長嘆了一聲。奢崇明笑道:“如庭若有所慨,但和無妨。”孟如庭眼望四座
浮姿,直把那萬丈雄心再難壓抑,擊節縱聲歌道:“浮於滄桑意本輕,唯寄方寸易濁明。
歡自來誤因果,不濟蒼生枉多情。”聲音清亮飛揚,將眾女子纏綿曲詞壓得如蚊蟻嗡擁,將數百人嬌嗔媚笑襯得似蟬雀聒噪。一曲歌罷,大殿上雖有數百浮詞輕言之眾,一時竟無半點聲息。
奢崇明鼓掌笑道:“如庭還是這般痴心不改!愚兄確是汗顏。”嘴上雖如此説,面上已不快,揮了揮手道:“如庭既不愛此等情調,便換些樂趣。”幾個女子轉身下去,片刻上殿來幾名軍校,抬着一
數丈長的木樁,樁上
滿了明晃晃的尖刀,刀鋒顯是新磨過的。
孟如庭不解道:“大哥,此是何意?”奢崇明笑道:“相傳苗人祖先曾出了一人,喚做龍九郎,為了給百姓們取神藥治絕症,曾翻了三十六座刀山,過了無數條火海,降妖伏魔,歷盡艱險,方得了神藥。後人為紀念其人功德,每年四月十五便命年輕子弟做這上刀山、下火海的把戲,代代相傳,延續至今。”孟如庭見幾個兵士已將木樁立好,幾十把尖刀便似一個個梯級,直到樁頂,心下起疑:“中原武林有些橫練功夫,似也能不避刀槍,但似這般手腳觸在刀鋒上攀升,倒是頭一次聽説。”正疑間,卻見殿外走進一人,赤着上身,
着雙足,個子雖不甚高,一身腱子
卻緊繃繃極是結實,雙目炯炯有神,大異常人。
奢崇明笑道:“龍雄,今本王兄弟在此,你可要做得利落些。”那人躬身施禮,連聲答應。眾女子見了此人,都拍手叫個不停。原來這人名叫龍雄,乃龍九郎的後裔,不但
於上刀山、下火海等技,武功更是苗家一等的好手,在苗人心中威望極高。奢崇明愛其人才,將他留在身邊,做待衞總管之職,只當他是天下第一勇者,因孟如庭不喜曲
,故將他喚來,明為助興,實有炫耀之意。
龍雄施禮已畢,將雙腳依次抬起,讓眾人驗看。孟如庭見他腳掌與常人並無不同,起了好奇之心,暗想:“宮內眾人都非行家,我今倒要瞧出他些破綻來。”凝神看龍雄舉動,見他只深深
了一口氣,便走到木樁前,半點也不猶豫,手抓刀鋒,腳踩刀刃,緩緩向上爬去。爬到木樁中間,竟單手把刀,一足踏刃地站住。眾人見了,不住地鼓掌叫好。
龍雄聽眾人喝采,更是神抖擻,雙足憑空,忽以單手抓住刀鋒,身子悠盪着懸在空中。奢崇明大笑道:“苗人之鷹,確非他人可比!”龍雄聽梁王誇讚,單腿勾住刀刃,雙手抱拳,在空中向奢崇明施起禮來。眾人
不住大笑鼓掌。龍雄在樁上又做了些動作,直至眾人盡興,這才手扶腳踩,慢慢下得樁來。
孟如庭看了半天,瞧不出有何破綻,心下納罕。龍雄見客人面有疑,從樁上拔下一把尖刀,走到孟如庭身前,將刀鋒在頭上輕輕一掃,割下一大綹頭髮,笑呵呵地將刀發都
到孟如庭手上。
孟如庭見此刀雖非寶器,也是鋒利異常,疑心盡去,笑道:“壯士神功,如庭佩服無已。”奢崇明哈哈大笑,極是開懷。忽聽週四在座中拍手道:“真好,真好!不過…”奢崇明沉聲道:“不過怎樣?”週四若有所思道:“木先生説過,世上最高明的武學,都如皰丁解牛,妙在無爭。無爭則順其勢而不折,雖臨阻礙卻無不通達。這位大哥為何要與刀劍相觸,逞那些無謂的剛強呢?”孟如庭知他所説乃是極高深的道理,暗暗點頭。奢崇明卻以為週四巧詞譏嘲,登現怒容,冷冷的道:“你既如此説,那便與龍雄比試比試如何?”週四望了孟如庭一眼,見他似不願自己出頭,忙道:“我…這個…”奢奉祥從旁道:“父王,這位小叔叔武藝高的很。我看龍雄也未必能贏他。”奢崇明適才因孟如庭誇獎週四,本已不喜,聞聽此言,冷笑道:“既是如此,小兄弟便請下場顯些手段,也讓本王開開眼界。”孟如庭道:“小孩家不知深淺,胡亂品評。大哥何必認真?”奢崇明嘿嘿一笑道:“常言説:‘自古英雄,都出在少年’。賢弟適才不也誇他了得,此時何又阻攔?”孟如庭聽他這般口氣,不好再説甚麼,對週四道:”四弟,大哥既有興致,你便向這位朋友請教請教,出手時有些分寸,切不可再逞妄為。
“他知週四武功現已頗高,故讓他出手一試,奢崇明面前,也顯得自己所贊不虛。
龍雄聽了這話,心道:“你勸他有些分寸,難道是怕他傷了我不成?他一個孺子,便有天大的本事,又能如何?”暗自雖惱,表面不失禮數,衝週四深施一禮道:“請貴客下場指教。”週四見數百雙眼睛齊齊望向自己,早沒了主意。孟如庭道:“四弟,奢大哥在此,怎會讓你吃虧?你便下場吧。”他知龍雄也非易與之輩,故出此一語,只盼龍雄心領神會,下手時稍稍留情。
週四無奈,只得起身來到大殿當中。龍雄見他邁步隨隨便便,全無習武之人凝重穩健之態,心生鄙夷,眼望奢崇明,徵求其意。奢崇明會意,説道:“二位各施手段,不必謙讓。無論何人得勝,本王都賞黃金百兩,美女十名。”龍雄神一振,衝週四抱拳道:“請貴客先賜招吧。”微一退步,如古松淵亭般立在當地,雙目似兩道利劍,望向週四。孟如庭見他立在殿上,昂首似驚飆乍起,掣目如電光陡生,彷彿天摧地陷、嶽倒山崩也難撼其分毫,暗吃一驚:“我只當苗人雖有些蠻勇,技擊之術必陋,誰知這人只此一站,已是一代宗匠的氣概。四弟識淺,如何能是對手?”當下雙手緊握,一顆心猛然提起。
夏雨風從旁喊道:“奢大哥,咱別鬧着玩了!”説着起身來拽週四。奢崇明臉一沉道:“我雲貴各族最敬勇士。夏兄弟若要如此,豈不失了臉面?”夏雨風見眾人面輕蔑,跺了跺腳,賭氣又走回座中。
龍雄傲立當場,見週四木然不動,只道他已然膽怯,喊了聲:“失禮了!”陡然欺上,左掌虛週四面門,右掌直擊週四前
。他人雖生得
俗,拳法卻得苗疆異人傳授,極盡剛猛之威,運化之妙。這一拳蓄勢而發,眼前便是一隻猛虎,亦可一拳斃之,各族健兒不知有多少人敗在他一拳之下。此拳剛出,眾人都驚呼一聲,只覺得是一塊巨石撞向一株狂風中的小樹,有些膽小的女子忙閉上眼睛,不忍再看。孟如庭騰地站起,只待週四一有意外,立時上前相救。
便在這時,忽見週四將華服肥大的袍袖輕輕拋起,靈巧之極地纏在龍雄右臂上。眾人只覺眼中的驚濤駭似突然遇到了一個旋渦,又好像一塊巨石猛地落入了深不可測的
;那少年寬大的袍袖彷彿變成女人温柔的手臂,輕輕撫摸着懷中的醉漢,更如一片飄浮的雲霧,裹住
響的驚雷。殿上女子多是善舞之人,眼見那少年袍袖輕輕一抖,都不由為這一揮間深含着的縷縷温情而驚歎。
週四裹住龍雄手臂,身子微向斜引,袍袖散開之際,一股柔和的勁力將龍雄帶得轉了兩圈。龍雄何曾受過如此挫辱,耳聽兩旁女子嬌嘆之聲,更是狂怒難遏,雙拳齊抬至,全身突然一抖,兩隻拳頭霎時幻成了無數個鐵錘,雨點般向週四打來。孟如庭見狀,驚呼道:“風雷手!”龍雄聽他道出自己招式,獰笑一聲,加緊施為。
原來這“風雷手”乃是當年崆派掌門人會無學所創。此人自視極高,這套拳法也確是了得。時少林空寂不忿會無學輕狂品行,曾與其苦鬥半
,後敗在會無學一招“雷雨驚心”上,遂發誓永不再入江湖。會無學此役後更加飛揚跋扈,將武林中不少大名鼎鼎的人物降服。後在九華山與周應揚
手,就此下落不明,江湖上對“風雷手”卻記憶猶新。
會無學在九華山敗於周應楊之手,無顏再現江湖,憤而南行,入苗疆,自思終有不甘,乃將平生所學盡授於龍雄。龍雄十餘歲上習得這套拳法,多年來勤練不輟,火候已達十之七八,此即施出的正是“風雷手”中最具威力的一式“雷雨驚心。”週四見對方似有無數個拳頭打來,當下也不細想,腳尖輕踢自己寬大的袍襟,袍襟被他一踢,驟然飄起,如漫天鋪灑下一張大網。龍雄連做數拳,都如撞在一個鼓脹的風袋上,拳勁盡數反擊回來,
口登時憋悶不暢,忙收拳
息道:“你要真有本事,便與我對上一掌,只拿衣袖敷衍,算什麼好漢!”週四撓頭道:“誰説我是好漢了?我不願用手,用袍袖有何不可?”龍雄
了半天,內息方暢,氣急敗壞地道:“你欺我沒穿衣服,便用袍子佔些便宜,贏了我也不服!”眾人見他年逾四十,卻與一個少年爭纏,莫不覺得好笑。奢崇明卻面沉似水,不吭一聲。
週四聽他一説,覺得也有些道理,手道:“我可從沒在這麼多人面前
過衣服。況且我也沒想贏你,還是不比了吧。”龍雄雖知週四武功驚人,但自己連出數招,仍未碰到對方半
指頭,豈肯甘心?眼見梁王面
陰沉,心中一寒,厲聲道:“今
你若不與我對上一掌,絕不能完!”孟如庭見二人動手幾式,才知週四武功已遠遠超出自己想象。實則週四在帳中與夏雨風比劍時,已初
端倪,只是孟如庭以為夏雨風有意相讓,故未在意。這時見週四招式上遠勝龍雄,心中高興,説道:“四弟,你便與他對上一掌,只是別出全力。”他知週四內力遠在自己之上,龍雄更是不敵,是以先行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