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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在哭?”謝藝卻問道:“小紫怎麼樣了?”程宗揚沒氣地説道:“好得很。”謝藝微微嘆了口氣。
程宗揚沉着臉道:“姓謝的,我先跟你説清楚,假如樂丫頭出什麼事,我跟你沒完!”謝藝苦笑着點了點頭。外面是自己曾和謝藝見面的窟,岩漿透出的紅光在這裏已經變得很淡,隱約能看到一個男子蹲在水潭邊,雙手掩面,肩頭聳動着哀哀痛哭。
程宗揚與謝藝對視一眼,然後同時掠出。謝藝一把掩住那人的口鼻,挾着他躍回原地。程宗揚撲了個空,只好揀起地上的籃子,清理掉那人的痕跡,那人額頭有處刺青,頭髮油膩膩的,臉上都是淚水。他年紀已經不輕了,這會兒被謝藝搗住嘴巴,只茫然瞪大眼睛。
手裏的籃子散發出悉的香氣,程宗揚揭開籃蓋,發現那是一口食籃,裏面裝着幾個豆沙包。愣了一會兒,程宗揚開口道:“薩安?”那人渾身一震,程宗揚知道自己蒙對了,小紫曾説過,她在鬼王峒吃過薩安做的豆沙包。更巧的是,這個男子額頭的剌青,與婁蒙一模一樣。
“你是紅苗人?”薩安盯着他的裝束,遲疑地點了點頭。
“我們是花苗人的朋友,紅苗的盟友。”程宗揚慢慢道:“你知道我在説什麼吧。”薩安呆了片刻,然後變得動起來。
“是他。”蘇荔在程宗揚身邊坐下,有些疲倦地支起下巴。
“很多年以前,他離開自己的部族,在南荒遊蕩。
一個偶然的機會,他被帶到鬼王峒,成為一名廚房的奴僕。鬼王峒的勢力雖然擴張很快,但距離他的家鄉還很遠,後來有一天,他聽説鬼王峒的勢力已經越過盤江。
因為擔心自己的家鄉也淪為鬼王峒的奴僕,薩安才冒險與族人聯繫。”蘇荔把自己詢問的結果告訴程宗揚“可他沒想到,紅苗人剛踏入鬼王峒,就成為他們的奴隸。”蘇荔道:“他很傷心,也很後悔。”程宗揚一件件檢查自己揹包中的物品,把那柄珊瑚匕首拿出來,連鞘綁在腕下,一言不發。
“你不想知道他為什麼那麼傷心嗎?”程宗揚搖了搖頭。
“因為丹宸嫁給了婁蒙。”程宗揚停頓了一下,這又是一個故事了,但他現在只關心一件事:鬼巫王的宮殿在哪裏?蘇荔低嘆道:“我們真的很幸運。每一個來到鬼王峒的部族,都要先接受鬼王峒巫師安排的歸附儀式。這種儀式是秘密進行的,薩安以前也不知道。
當他按約定與族人見面時,一切都晚了,你在想什麼?”
“我想去下面看看。”小紫帶走樂明珠,只有一個可能:把她給鬼巫王。在鬼王峒分不出時間,但距離鬼巫王閉關已經不遠,那個令南荒人恐懼的惡魔隨時都可能出現。程宗揚紮緊揹包,然後站起身,對眾人説道:“我説最後一遍,去的人活命的機會很少。
如果掉頭離開,趁我們闖進去的時候逃生,活命的機會要大一百多倍。大家想好了嗎?”程宗揚目光從眾人臉上一一掃過。雲蒼峯咳了一聲“老夫跟着去只能添亂,還是留在這裏的好,但是…”他拈鬚一笑“既然到了這裏,怎麼能不去見見那位鬼巫王大人呢?”易彪沒有作聲。雲蒼峯的決斷,就是他們的命令。祁遠和吳戰威相視一笑,吳戰威道:“這趟咱們要是能活下來,下半輩子老祁你就有的吹了。”祁遠嘿嘿一樂“那可不是。往後等你有了孫子,我一天給他吹八十遍。”花苗的卡瓦出笑容“我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蘇荔道:“我們既然來,就沒有準備活着回去。”武二郎哼了一聲,抱着肩蠻橫地把蘇荔擠到後面,一副老母雞護雛的樣子。蘇荔白了他一眼,
角卻
出甜
的笑意。
“那好!”程宗揚身道:“大夥兒就豁出去走這一趟!”
“再商量商量成不?”角落裏有人小聲説。
朱老頭陪着笑臉“那個…我這兒正好有點事…”程宗揚理解地説:“誰能沒點事呢?你要去不了,就不去了吧。”朱老頭朝眾人看了看,有點發苦地嚥了口唾沫“就我一個人?”程宗揚沒理他“準備好咱們就走。謝兄,你到下面去過,咱們兩個打頭,武二在後面接應。”朱老頭臉苦得能擠下汁來,他眼珠轉了半天,最後帶着哭腔道:“我這是招誰惹誰了我?小程子,你就不能給老人家一個安靜的晚年吶?”
“閉嘴!”朱老頭被他吼回來,只能一跺腳,勾着頭鑽到那羣花苗女子中間。這是他能找到最安全的地方了,那些花苗男女都將生死置之度外,這時面帶笑容,與自己的族人互相告別。武二郎、吳戰威神情亢奮,不停罵着話。
那些雲氏商會的護衞都沒有作聲,沉默得如同鋼鐵。薩安怔怔看着這一切,忽然清醒過來“我知道一條小道!”岩漿熾熱的温度在窟內瀰漫,所有人都緊緊閉着嘴,一聲不響。
那些花苗女子腳踝的銀鈴都被布包住,雪白的腳掌在黑暗中悄無聲息地移動,朝山峯底部無人知曉的鬼王宮走去。
幾名無法行動的傷者連同阿夕被留在窟裏,他們的處境最為危險,鬼王峒的武士隨時可能找到他們,把他們一一殺死,但蘇荔能做的,只是給他們每人一柄匕首。不是防身,而是用來自盡。薩安走在隊伍最前方,開始還不停抹眼淚。
但漸漸的,他背影越越直,目光也變得堅毅。他本來已經喪失了活下去的意志,現在有機會向鬼巫王復仇,已經超乎他的想像,如果能與那個惡魔同歸於盡,會是他最大的幸福。
“丹宸被我藏在石窟裏。”蘇荔在程宗揚耳邊悄聲吐“如果你能活着出去,記得帶上她。”程宗揚點點頭。如果他們活不了,丹宸還不如無聲無息地死去。蘇荔在他手上捏了一把“如果我落到鬼王峒手中,請殺了我。阿依蘇荔會永遠
你的。”程宗揚心頭像揣了一塊巨石,惱怒、擔憂、恐懼、焦急都壓在心底。能順利找到剛才的
窟,多虧了當時刻下的符號,而每一個符號都讓他想起樂明珠的體香和她天真的聲音。
程宗揚暗暗發誓,如果小香瓜有任何意外,自己寧肯與謝藝翻臉,也不會放過小紫。熾熱的氣息逐漸遠去,空氣似乎很久都沒有動過,變得污濁。巖壁也
濕起來。
不時有冰冷的水滴從頭頂的鐘石上滴下,打得人心頭一驚。
“這裏本來是一條水道。”薩安嘶啞着嗓子説:“他們冶煉武器要用水,用石頭堵住口,把水引到別處。”祁遠一驚:“那不是沒路了嗎?”薩安道:“我來送過飯。
口下面堵得很嚴密,上面沒有水的地方只填了一層石頭。只要鑽過去,就到了鬼王宮裏邊。”吳戰威擠過來“鬼巫王長的什麼模樣?是不是三個腦袋,六條胳膊?”薩安
出一絲恐懼“我沒有見過,只有鬼王峒的族人才能接觸他。”蘇荔道:“你確定裏面只有他一個人?”
“我每次送來的食物,分量都沒有變過。”祁遠道:“也許裏面是行屍呢?”薩安嚥了口唾沫“鬼武士也要吃生的。”程宗揚忽然道:“我聽説鬼王峒整個部族都沒有女人?”薩安想了一下“我從來沒有見過鬼王峒的女人。”幾個人相視一眼,心裏都生出一個念頭三
真是見鬼了。
一個部族沒有女人怎麼繁衍?黑的河水從岩石間
過。巖壁上,一塊生着青苔的石頭向外動了一下,然後猛地滾出。
就在跌入水中的剎那,石塊彷彿被一隻無形的手掌托住,在空中微微一停,無聲地沒入水中。
謝藝吐了口氣,輕煙般從口鑽出,輕輕一躍,掠到水邊一塊岩石上,接着回身接住程宗揚。
過了片刻,凝羽和武二郎先後從口鑽出,躍過來並肩立在一起。眾人修為不一,同時行動只會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程宗揚決定分開,由他們四人在前,剩下的一盞茶之後再出發,免得被敵人一網打盡。河岸比他們想像的更高,隱約能看到頭頂岩石上蒙朧的微光。樂明珠被小紫帶走已經半個多時辰,説程宗揚不着急那是假的。他第一個攀到岸上,抬起眼,猛地渾身一震,頸後的汗都豎了起來。
岸旁踞伏着一頭剽悍的野獸,它沉肩伏,獸目
出碧油油的寒光,似乎被岸邊的聲音驚動,隨時都會撲過來。
程宗揚背後冒出一層冶汗,貼在石上一動也不敢動,接着上來的武二郎反應更捷,刷的就把鋼刀拔了出來。
“假的。”程宗揚抹了把冷汗。那頭猛獸是岩石雕成的,眼窩鑲着兩顆碧綠的夜明珠。細看時,很容易能發現它輪廓有雕鑿的糙痕跡,但那位雕刻者完全捕捉到野獸的神態,使石像產生出
真的神似
。
“幹!”同樣被唬住的武二郎暴了句口,收回鋼刀。河岸上方是一片修葺過的平台,地面平整異常。六組形態各異的野獸羅列其中,無論獅、虎、熊、豹,還是鷹、雁、龍、蛇,都雕刻得維妙維肖。
它們眼睛都鑲嵌着夜明珠,織成一片朦朧的輝光。程宗揚呼了口氣,攀到岸上,接着上來的謝藝和凝羽也都被
真的石雕震了一下,不用説,眾人都同時想到那個六朝來的石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