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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顆貨真價實的龍牙顯示出非凡威力,一艘體積比走舸還小的海船頭與一艘飛虎撞在一處。飛虎上原以為穩
勝券的軍士驚恐發現,那條船舷結着貝殼的海船像快刀切牛油一樣。
徑直將飛虎從頭到尾切成兩半。無數斷肢殘臂從撕裂的船艙中掉落出來,倖存者隨即被湖水呑沒。海船上的光頭大漢們轉動秤錘狀的衝杆,將一條飛鳧船頭擊得粉碎。王處仲握着一枚黑子,但局中再無劫材。
蕭侯的親隨揮舞旗號,命令蓋海艦收攏受傷的士卒。那名紫臉漢子握着號角的手掌微微發抖,神情慘淡。徐度扔開盛酒的大觥,猛虎一樣站起身走到欄側,望着湖上浴血奮戰的艦船,冷笑道:“好棋!好棋!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舞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兩位以天地為棋局,三軍為棋子,下得一局好棋!”蕭侯不動聲“司空大人有意入局嗎?”徐度道:“我是
人,不跟你們跑什麼圈子!我徐氏雖是寒門,但我兒子不比你們烏衣巷的貴公子下賤!我兒徐敖取死有道,不用旁人動手,我自己就勒死了他!”這位久經沙場的老將鬚髮怒張,森然道:“不過我兒雖然死有餘辜,我那孫子不過半歲,有何罪過!桓元子!你來説!”桓大司馬左右看了看“這是從何説起?”周僕
不安地挪動一下腿雙“徐司空家大郎宅上
前遇賊,滿門遇害,幼孫也不知去向。”他回過頭,向徐度道:“文度已經命人徹査,終究會查出兇手。”桓大司馬
本不知道這是桓歆夥同他人乾的,怔了一會兒,然後一拍几案,喚來親隨厲聲道:“叫三郎滾來見我!”
“不用喚了。”王處仲丟下那枚黑子,起身道:“今盛會,怎可無樂?”王茂弘手一抖,厲喝道:“王駙馬!”他已割袍斷義,不再以四哥相稱。
王處仲振袖而起,不管不顧徑直走向閣一側懸掛的大鼓前。那濃妝的美
手捧巾櫛,亦步亦趨,嫋嫋跟在他身側。王處仲拿起濕巾擦了擦手,拿出他的龍牙錐。
連湖上鏖戰也一直淡然卧觀的謝太傅坐直身體。謝萬石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看眾人,發現眾人大都惑不解,只好閉上嘴。蕭侯負手而立,白
的長袍像鼓滿風一樣漲起。
“通!”龍牙錐圓的錐尾重重落在鼓面上。
一陣長風襲入閣,吹起王處仲烏黑長鬚和他身上玄黑的長袍。天際烏雲翻滾着湧來,將玄武湖籠罩在巨大的陰影中。
“通!通!通通!”王處仲鬚髮飛揚,旁若無人地揚錐奮擊,鏗鏘有力的鼓聲遠遠在湖面傳開,震起一絲異樣的漣漪。
湖上的荊州兵幾乎全軍覆沒,剩下的也在苦苦支持,戰局大勢已去。紫臉漢子放下號角,在王處仲身後屈膝跪坐,俯身施了一禮。
然後雙手放在腿上,抬首説道:“願主公福壽永年。”説着他微微側身,扯開衣領,將脖頸對着大鼓,再從間拔出短刀,刀尖對着自己頸側動脈,用力朝肩內刺去。
短刀直沒至柄,刀鋒切開血脈,深深刺進腔。熱血箭矢般飆
出來,將鼓面染得鮮紅。那名紫臉漢子已經氣絕,
背卻依然
得筆直。湖上的血戰在遠處看來就像演戲一樣。
此時突然間一個大漢在眼前血濺七尺,幾名出身世家的貴族頓時暈過去,其中就有大才子謝萬石。
王處仲看也不看手下一眼,握着龍牙錐,錐尾重重擊在染血的鼓面,鮮血迸濺,鼓聲越來越密,越的節奏讓人幾乎
不過氣來。彷佛應合着澎湃雄壯的鼓聲,一陣狂風從湖上捲過,在湖面掀起重重波
。
雲家的船隊已經近蘆葦蕩追殺殘存的軍士,但卻沒有見到應該做為主力的北府兵,只有易彪一臉木然地混在人羣中。程宗揚坐在一條走舸的甲板上,叫道:“彪子!你的人呢?”易彪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他們不來了。”
“哦。”程宗揚應了一聲,猛地直
“不來了!什麼意思?”秦檜不愠不火地説道:“方才接到急訊,北府兵已經奉命撤回。開拔時易兄弟正式提出退伍,現在已經是我們程氏商號的護衞首領了,恭喜家主,能得到易兄弟這樣的豪傑,勝得十萬
兵。”
“先把你的手洗洗!”程宗揚火大地叫道:“兩手是血還一臉忠義,你這個死臣!”秦檜哈哈一笑,顧盼自雄地抹了抹手上的鮮血。
程宗揚寒聲道:“我沒聽錯吧?臨川王那孫子這會兒不幹了?”易彪嘿然應了一聲。秦檜一邊洗手一邊點頭道:“可不是嘛。北府兵退了,影月宗的人也走了,這下雲家被他害慘了。”
“臨川王都不幹了,雲老哥為什麼還要蹚這渾水?”
“我們若是不來。這一戰主公篤定能勝嗎?”
“石頭城大營還有幾百條船,打到天黑也輸不了!”秦檜搖搖頭“朝中有分量的大臣都在舫上,蕭侯此戰若是敗了。
王處仲只要劫持丞相在船頭一呼,石頭城水師船隻再多也只能俯首聽命。”秦檜嘆道:“這一戰我們勝得很險,也很慘。”王處仲的飛鳧長舟、輪槳飛虎固然全軍覆沒,參戰的水師也折損高達七成。如果不是蕭遙逸登舟血戰,慘敗可能是水師一方。
程宗揚沉着臉緊張地思索,秦檜卻詭秘地一笑,低聲道:“羣虎相鬥,各有死傷,家主的實力卻水漲船高。
不僅易兄弟加入我方,方才屬下試探林清浦,説起家主在建康的商號,這位影月宗的高徒也頗為意動。”這死漢挖起牆腳來還真賣力。
程宗揚擺了擺手“雲家的牆角不要挖。咱們和雲家在一條船,雲家的牆如果倒了,咱們也撐不久。”秦檜正容道:“是。”難怪易彪臉那麼難看,程宗揚道:“彪子,你就安心跟着我們兄弟吧。有老吳、老四他們,不會讓你吃虧的。”易彪點了點頭,有些茫然地坐下來,心不在焉地抱着他的長刀。
程宗揚拍了拍他的肩,沒有再説什麼。他怎麼也想不到臨川王會突然退出。到底發生什麼事,讓他在幾乎摸到御座的時候忽然收手呢?吳三桂悻悻回來:“那小子跑了!”
“墨狼?”吳三桂咧開嘴:“跑到湖底餵魚去了!哈哈!我往那傢伙腋下打了一掌!把他整排肋骨都打折了!”程宗揚口一塊大石頭剛落地。忽然畫舫打出旗號,旁邊休息的士卒呼喇一聲站起身。
“怎麼回事?”那個出身星月湖的鬥艦指揮官道:“侯爺命令,全軍戒備。”眾人從飛虎主艦上殺出,正撞見這條走舸,船上士卒幾乎被墨狼殺完,只剩一條空舟,便都移了過來。雲家艦隊一參戰,徹底穩住戰局,程宗揚以為自己終於能休息一會兒,沒想到又要戒備。
“不是打完了嗎?”程宗揚叫道:“會之!到舫上問問怎麼回事!”秦檜剛一離開,烏雲便席捲天空,接着狂風四起,浮在湖面的船隻都隨着波搖晃起來。
耳邊彷佛傳來一陣鼓聲,那鼓聲狂熱、強悍、有着脾睨眾生的雄與豪壯。程宗揚心頭升起一股寒意,他停止催動丹田的氣輪,飛身闖進艙內。整個船艙空蕩蕩沒有一名槳手,蕭遙逸盤膝在艙內調息。
在他身前,一團灰撲撲的物體伏在艙板上,龍牙錐筆直釘在上面。古冥隱被龍牙錐穿透背脊牢牢釘在艙內,他整具身體已經變形,像一隻巨大蝙蝠嘶嘶吐着氣。
程宗揚劈頭問道:“王處仲是什麼人!”龍牙錐瑩白錐體出現一條細細血線,從古冥隱背脊一直延伸到錐頂。古冥隱被龍牙咬住,渾身血彷佛都被
入錐內,臉
又灰又暗。
他用似笑似哭的聲音道:“王處仲生具異相,王家懼為人知,從不宣揚。世祖暗中命術者相之,稱其有鳳食龍之相,將應‘王與馬,共天下’之讖。世祖
殺之,術者力阻,稱殺之必有不祥,且能救帝室於危厄者唯有其弟。世祖深思數
,乃以襄城公主下嫁。”程宗揚咬牙道:“你不會告訴我,他是妖
轉世吧?”古冥隱喉中發出“呵呵”的怪叫:“拔掉!把它拔掉!”程宗揚一腳踩住錐尾,把龍牙錐釘得更緊,叫道:“你們黑魔海怎麼和他拉上關係的?”古冥隱痛苦地尖叫道:“公主逝後,王處仲心如死灰,自行
出兵權,已經無意爭逐權位。誰知他一次入宮,偶然遇到皇后庾氏,認定她是公主轉世…”程宗揚森然道:“是你乾的好事吧?你們幽冥宗玩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該是大行家了。”古冥隱嘶叫道:“不!不!我那時雖然在宮中。
只是為教主留意皇子中的可造之材!庾氏確是襄城公主轉世!她與王處仲初見,還記得前世為的情形!如果是我做的手腳,絕瞞不過他!”
“接着説!”古冥隱了幾口氣:“王處仲認定庾氏是公主轉世,幾次入宮窺視被我撞見。他只要能得到庾氏,便是弒君也沒有絲毫忌憚…”
“所以你們就一拍即合?”程宗揚道:“王處仲已經輸得一敗塗地,連老本都蝕乾淨了,這會兒還在幹嘛?”古冥隱咬着尖尖的牙齒,從齒縫中吐出兩個字:“兵解!”程宗揚一頭霧水“什麼兵解?”古冥隱嘴角湧出一股烏黑血跡,怪笑道:“兵解為仙,是為尸解仙。是黑魔海無上秘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