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的棉花糖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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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冬季這個傷口難以癒合的漫長歲月裏,紅豆躺在醫院的白之中,頑固地堅持殺掉紅豆的宏偉夢想,他的身上進了許多管子。那些乾淨、透明的體像時間的秒針,一滴又一滴耐心地撫紅豆。這些體的清冽光芒無數次動過紅豆。他望着這些滴,一連幾個小時。爾後紅豆的淚就出來。是他生命裏的男

失血過多的紅豆終於被看出了血,在沒有人照看的時刻他又有氣力能夠完成自己的夢了。紅豆下了牀能夠走動後就忙着自殺。他偷了一把水果刀。夜裏三點鐘他走在寧靜的白過道,過道很長,有一種走向陰間的猙獰透視。世界瀰漫着以酒為主體的混雜氣味。他走向廁所。紅豆決定在廁所裏捉住紅豆,然後把紅豆殺死在大便池裏。然後把刀還給病友。然後回家。然後對母親説,我回來了。然後對他説,我和你一樣回家了。然後放下包到曹美琴那裏去説,美琴和我上牀。

紅豆的回家夢想沒有能夠實現。他走錯了門。他沒有鋭地發現便池和便座的不同處,就站在了女廁所裏常見的鏡子面前。夜如鏡子一樣寧靜。三點鐘換崗的女護士習慣地在上崗之前處理一下私事,她推開衞生間,看見裏頭站着一個男人。女護士倒了一口氣手裏的搪瓷盆就掉下來了,在死寂的病房裏發出了喪心病狂的聲音。盆裏的小玩意在白馬賽克上側着身子往角落裏飛竄。紅豆大吃了一驚,拿刀的手就提了上來,眼睛在鏡子裏頭和小護士對視。紅豆看見小護士的下巴只是往下掛,卻是沒有聲音。紅豆提着刀目光呆滯地轉過身來,紅豆剛想説你回去吧,就聽見小護士終於叫出來了。小護士叫的是殺人,殺人了!

許多人從病房和值班室裏衝出來了。大部分病人的臉上忍着疼痛。紅豆站在門口,不高興地對大家説,這關你們什麼事。當天夜裏紅豆就被送走了,上車之前紅豆給慌里慌張地打了一針。紅豆隱約地記得自己明明給抬上的是汽車,過了一刻就覺得是火車了。向南,無盡無止地向南。紅豆想睜開眼看看窗外,連長虎着臉説,不許看,這是命令,紅豆便把眼睛閉上了,閉得很緊,很累。身子底下就咣啷咣啷咣啷。

大家都爭着要到最前線去。每個人的眼睛都陌生了,生出一股殺氣。大家舉着槍高呼震耳的口號,連長看了紅豆一眼,紅豆就舉起手高叫:我要到最艱苦的地方去。紅豆反覆高喊這句話,直到再也喊不出來。大家後來開始寫血書,連長又看了紅豆一眼,紅豆就咬破了食指,寫下了自己的名字。紅豆説,連長,怎麼這一回咬得一點也不疼?連長説,當然不疼,這點疼算什麼?我們連不許有一個怕死鬼!

知道紅豆的下落已經是來年光明媚的子了。我一直沒有紅豆的消息,在這個問題上老志願軍戰士説了謊,這位殘疾老人告訴我,紅豆到南方去了,他的戰友在那裏開了一家很大的公司。紅豆不回來了。我望着長者的空袖管相信他的話。老者的謊言比真理更有力量。

那個晚上亞男來敲門。亞男瘦成這樣出乎我的意料。亞男見到我就撲到了我的懷裏,當着弦清的面。"你救救紅豆,"她的身子疾速地搐,"你一定要救救紅豆。"我被這個突如其來的事得很懵,我説紅豆怎麼了?你告訴我怎麼了,他在廣東出了什麼事?亞男哇地一聲哭出了聲來,亞男説,他在瘋人院裏,他一直都關在瘋人院裏。

我茫然地抱着亞男,我就那樣茫然地抱着亞男,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當着弦清的面。我不知道這個世上發生了什麼,我很難受。我十分地難受。我太難受。我他媽的太難受。

紅豆坐在牀沿。大劑量的鎮靜劑使他的體形虛胖浮腫。他的背後是窗户,陽光照耀過來,窗外的花朵一朵一朵開得又大又肥。花朵的美麗也如同紅豆一樣身不由己,離不開那杆枝頭。

紅豆的目光像煮的某種動物,看着一處地點。眼神沒有意義。我站在他的面前,他一直不知道我站在他的面前。他的頭髮鬍子都很蓬,好像所有生命全長到那些上面了。我的酸楚在中猛烈地翻湧,無聲靜息地翻湧。我站在那裏,不知道如何開始。

嗨。我終於説。

他沒有動。

紅豆。我説。

紅豆就抬起頭,望着我。紅豆望着我兩隻眼睛就慢慢地活了。兩隻眼睛就如同天那樣釋放出許多汁,有了許多返青的植物和風。紅豆張開了嘴巴,一隻手抓住我,很突然地抓住我。他的手沒有力量,卻讓我覺到絕望和神經質的穿透力。我的整個知就全給他抓住了,縮成了一團。

我瘋了沒有?你告訴我,我到底瘋了沒有?

你沒有,紅豆,你沒有瘋。

為什麼要關我在這兒,這兒全是瘋子他們全瘋了。我要回家去。你帶我回去。

我不能,紅豆。

我瘋了?這麼説,我真的瘋了?

你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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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透过云层洒下温柔的光】
【照亮了我心中的希望】
【远方的山峦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它们低语着未曾说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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