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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匈奴好漢繒絮食物,中行説曰:“匈奴人眾不能當漢之一郡,然所以彊者,以衣食異,無仰於漢也。今單于變俗好漢物,漢物不過什二,則匈奴盡歸於漢矣。其得漢繒絮,以馳草棘中,衣袴皆裂敝,以示不如旃裘之完善也。得漢食物皆去之,以示不如湩酪之便美也。”於是説教單于左右疏記,以計課其人眾畜物。
漢遺單于書,牘以尺一寸,辭曰“皇帝敬問匈奴大單于無恙”所遺物及言語云雲。中行説令單于遺漢書以尺二寸牘,及印封皆令廣大長,倨傲其辭曰“天地所生月所置匈奴大單于敬問漢皇帝無恙”所以遺物言語亦云雲。
漢使或言曰:“匈奴俗賤老。”中行説窮漢使曰:“而漢俗屯戍從軍當發者,其老親豈有不自温厚肥美以齎送飲食行戍乎?”漢使曰:“然。”中行説曰:“匈奴明以戰攻為事,其老弱不能鬥,故以其肥美飲食壯健者,蓋以自為守衞,如此父子各得久相保,何以言匈奴輕老也?”漢使曰:“匈奴父子乃同穹廬而卧。父死,
其後母;兄弟死,盡取其
之。無冠帶之飾,闕庭之禮。”中行説曰:“匈奴之俗,人食畜
,飲其汁,衣其皮;畜食草飲水,隨時轉移。故其急則人習騎
,寬則人樂無事,其約束輕,易行也。君臣簡易,一國之政猶一身也。父子兄弟死,取其
之,惡種姓之失也。故匈奴雖亂,必立宗種。今中國雖詳不取其父兄之
,親屬益疏則相殺,至乃易姓,皆從此類。且禮義之敝,上下
怨望,而室屋之極,生力必屈。伕力耕桑以求衣食,築城郭以自備,故其民急則不習戰功,緩則罷於作業。嗟土室之人,顧無多辭,令喋喋而佔々,冠固何當?”自是之後,漢使
辯論者,中行説輒曰:“漢使無多言,顧漢所輸匈奴繒絮米糵,令其量中,必善美而己矣,何以為言乎?且所給備善則已;不備,苦惡,則候秋孰,以騎馳蹂而稼穡耳。”
夜教單于候利害處。
漢孝文皇帝十四年,匈奴單于十四萬騎入朝、蕭關,殺北地都尉卬,虜人民畜產甚多,遂至彭陽。使奇兵入燒回中宮,候騎至雍甘泉。於是文帝以中尉周舍、郎中令張武為將軍,發車千乘,騎十萬,軍長安旁以備胡寇。而拜昌侯盧卿為上郡將軍,甯侯魏為北地將軍,隆慮侯周灶為隴西將軍,東陽侯張相如為大將軍,成侯董赤為前將軍,大發車騎往擊胡。單于留內月餘乃去,漢逐出
即還,不能有所殺。匈奴
已驕,歲入邊,殺略人民畜產甚多,雲中、遼東最甚,至代郡萬餘人。漢患之,乃使使遺匈奴書。單于亦使當户報謝,復言和親事。
孝文帝后二年,使使遺匈奴書曰:“皇帝敬問匈奴大單于無恙。使當户且居雕渠難、郎中韓遼遺朕馬二匹,已至,敬受。先帝制:長城以北,引弓之國,受命單于;長城以內,冠帶之室,朕亦制之。使萬民耕織獵衣食,父子無離,臣主相安,俱無暴逆。今聞渫惡民貪降其進取之利,倍義絕約,忘萬民之命,離兩主之驩,然其事已在前矣。書曰:‘二國已和親,兩主驩説,寢兵休卒養馬,世世昌樂,闟然更始。’朕甚嘉之。聖人者
新,改作更始,使老者得息,幼者得長,各保其首領而終其天年。朕與單于俱由此道,順天恤民,世世相傳,施之無窮,天下莫不鹹便。漢與匈奴鄰國之敵,匈奴處北地,寒,殺氣早降,故詔吏遺單于秫糵金
絲絮佗物歲有數。今天下大安,萬民熙熙,朕與單于為之父母。朕追念前事,薄物細故,謀臣計失,皆不足以離兄弟之驩。朕聞天不頗覆,地不偏載。朕與單于皆捐往細故,俱蹈大道,墮壞前惡,以圖長久,使兩國之民若一家子。元元萬民,下及魚鱉,上及飛鳥,跂行喙息
動之類,莫不就安利而闢危殆。故來者不止,天之道也。俱去前事:朕釋逃虜民,單于無言章尼等。朕聞古之帝王,約分明而無食言。單于留志,天下大安,和親之後,漢過不先。單于其察之。”單于既約和親,於是制詔御史曰:“匈奴大單于遺朕書,言和親已定,亡人不足以益眾廣地,匈奴無入
,漢無出
,犯約者殺之,可以久親,後無咎,俱便。朕已許之。其佈告天下,使明知之。”後四歲,老上稽粥單于死,子軍臣立為單于。既立,孝文皇帝復與匈奴和親。而中行説復事之。
軍臣單于立四歲,匈奴復絕和親,大入上郡、雲中各三萬騎,所殺略甚眾而去。於是漢使三將軍軍屯北地,代屯句注,趙屯飛狐口,緣邊亦各堅守以備胡寇。又置三將軍,軍長安西細柳、渭北棘門、霸上以備胡。胡騎入代句注邊,烽火通於甘泉、長安。數月,漢兵至邊,匈奴亦去遠,漢兵亦罷。後歲餘,孝文帝崩,孝景帝立,而趙王遂乃陰使人於匈奴。吳楚反,
與趙合謀入邊。漢圍破趙,匈奴亦止。自是之後,孝景帝復與匈奴和親,通關市,給遺匈奴,遣公主,如故約。終孝景時,時小入盜邊,無大寇。
今帝即位,明和親約束,厚遇,通關市,饒給之。匈奴自單于以下皆親漢,往來長城下。
漢使馬邑下人聶翁壹蘭出物與匈奴
,詳為賣馬邑城以誘單于。單于信之,而貪馬邑財物,乃以十萬騎入武州
。漢伏兵三十餘萬馬邑旁,御史大夫韓安國為護軍,護四將軍以伏單于。單于既入漢
,未至馬邑百餘裏,見畜布野而無人牧者,怪之,乃攻亭。是時雁門尉史行徼,見寇,葆此亭,知漢兵謀,單于得,
殺之,尉史乃告單于漢兵所居。單于大驚曰:“吾固疑之。”乃引兵還。出曰:“吾得尉史,天也,天使若言。”以尉史為“天王”漢兵約單于入馬邑而縱,單于不至,以故漢兵無所得。漢將軍王恢部出代擊胡輜重,聞單于還,兵多,不敢出。漢以恢本造兵謀而不進,斬恢。自是之後,匈奴絕和親,攻當路
,往往入盜於漢邊,不可勝數。然匈奴貪,尚樂關市,嗜漢財物,漢亦尚關市不絕以中之。
自馬邑軍後五年之秋,漢使四將軍各萬騎擊胡關市下。將軍衞青出上谷,至蘢城,得胡首虜七百人。公孫賀出雲中,無所得。公孫敖出代郡,為胡所敗七千餘人。李廣出雁門,為胡所敗,而匈奴生得廣,廣後得亡歸。漢囚敖、廣,敖、廣贖為庶人。其冬,匈奴數入盜邊,漁陽尤甚。漢使將軍韓安國屯漁陽備胡。其明年秋,匈奴二萬騎入漢,殺遼西太守,略二千餘人。胡又入敗漁陽太守軍千餘人,圍漢將軍安國,安國時千餘騎亦且盡,會燕救至,匈奴乃去。匈奴又入雁門,殺略千餘人。於是漢使將軍衞青將三萬騎出雁門,李息出代郡,擊胡。得首虜數千人。其明年,衞青復出雲中以西至隴西,擊胡之樓煩、白羊王於河南,得胡首虜數千,牛羊百餘萬。於是漢遂取河南地,築朔方,復繕故秦時蒙恬所為,因河為固。漢亦棄上谷之什闢縣造陽地以予胡。是歲,漢之元朔二年也。
其後冬,匈奴軍臣單于死。軍臣單于弟左谷蠡王伊稚斜自立為單于,攻破軍臣單于太子於單。於單亡降漢,漢封於單為涉安侯,數月而死。
伊稚斜單于既立,其夏,匈奴數萬騎入殺代郡太守恭友,略千餘人。其秋,匈奴又入雁門,殺略千餘人。其明年,匈奴又複復入代郡、定襄、上郡,各三萬騎,殺略數千人。匈奴右賢王怨漢奪之河南地而築朔方,數為寇,盜邊,及入河南,侵擾朔方,殺略吏民其眾。
其明年,漢以衞青為大將軍,將六將軍,十餘萬人,出朔方、高闕擊胡。右賢王以為漢兵不能至,飲酒醉,漢兵出
六七百里,夜圍右賢王。右賢王大驚,
身逃走,諸
騎往往隨後去。漢得右賢王眾男女萬五千人,裨小王十餘人。其秋,匈奴萬騎入殺代郡都尉硃英,略千餘人。
其明年,漢復遣大將軍衞青將六將軍,兵十餘萬騎,乃再出定襄數百里擊匈奴,得首虜前後凡萬九千餘級,而漢亦亡兩將軍,軍三千餘騎。右將軍建得以身
,而前將軍翕侯趙信兵不利,降匈奴。趙信者,故胡小王,降漢,漢封為翕侯,以前將軍與右將軍並軍分行,獨遇單于兵,故盡沒。單于既得翕侯,以為自次王,用其姊
之,與謀漢。信教單于益北絕幕,以誘罷漢兵,徼極而取之,無近
。單于從其計。其明年,胡騎萬人入上谷,殺數百人。
其明年,漢使驃騎將軍去病將萬騎出隴西,過焉支山千餘裏,擊匈奴,得胡首虜萬八千餘級,破得休屠王祭天金人。其夏,驃騎將軍復與合騎侯數萬騎出隴西、北地二千里,擊匈奴。過居延,攻祁連山,得胡首虜三萬餘人,裨小王以下七十餘人。是時匈奴亦來入代郡、雁門,殺略數百人。漢使博望侯及李將軍廣出右北平,擊匈奴左賢王。左賢王圍李將軍,卒可四千人,且盡,殺虜亦過當。會博望侯軍救至,李將軍得
。漢失亡數千人,合騎侯後驃騎將軍期,及與博望侯皆當死,贖為庶人。
其秋,單于怒渾王、休屠王居西方為漢所殺虜數萬人,
召誅之。渾
王與休屠王恐,謀降漢,漢使驃騎將軍往
之。渾
王殺休屠王,並將其眾降漢。凡四萬餘人,號十萬。於是漢已得渾
王,則隴西、北地、河西益少胡寇,徙關東貧民處所奪匈奴河南、新秦中以實之,而減北地以西戍卒半。其明年,匈奴入右北平、定襄各數萬騎,殺略千餘人而去。
其明年,漢謀曰“翕侯信為單于計,居幕北,以為漢兵不能至”乃粟馬發十萬騎,私從馬凡十四萬匹,糧重不與焉。令大將軍青、驃騎將軍去病中分軍,大將軍出定襄,驃騎將軍出代,鹹約絕幕擊匈奴。單于聞之,遠其輜重,以
兵待於幕北。與漢大將軍接戰一
,會暮,大風起,漢兵縱左右翼圍單于。單于自度戰不能如漢兵,單于遂獨身與壯騎數百潰漢圍西北遁走。漢兵夜追不得。行斬捕匈奴首虜萬九千級,北至闐顏山趙信城而還。
單于之遁走,其兵往往與漢兵相亂而隨單于。單于久不與其大眾相得,其右谷蠡王以為單于死,乃自立為單于。真單于復得其眾,而右谷蠡王乃去其單于號,復為右谷蠡王。
漢驃騎將軍之出代二千餘裏,與左賢王接戰,漢兵得胡首虜凡七萬餘級,左賢王將皆遁走。驃騎封於狼居胥山,禪姑衍,臨翰海而還。
是後匈奴遠遁,而幕南無王庭。漢度河自朔方以西至令居,往往通渠置田,官吏卒五六萬人,稍蠶食,地接匈奴以北。
初,漢兩將軍大出圍單于,所殺虜八九萬,而漢士卒物故亦數萬,漢馬死者十餘萬。匈奴雖病,遠去,而漢亦馬少,無以復往。匈奴用趙信之計,遣使於漢,好辭請和親。天子下其議,或言和親,或言遂臣之。丞相長史任敞曰:“匈奴新破,困,宜可使為外臣,朝請於邊。”漢使任敞於單于。單于聞敞計,大怒,留之不遣。先是漢亦有所降匈奴使者,單于亦輒留漢使相當。漢方復收士馬,會驃騎將軍去病死,於是漢久不北擊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