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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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面白而無華,舌黯淡,舌苔薄而多津,脈息沉緊。若是老朽所料不錯,夫人月事或延或遲。據我看來,還是以遲居多。且血黯黑,時常痠膝痛,四肢不温,乃是宮寒之症。雖與先天體質有關,卻也因常年勞心勞力,不得好生將養有關。”

“再者,往裏不獨夫人,便是尊夫,也需注意。一則飲食之上,譬如男子,多食了豆腐芹菜等物,便不易令女子受孕。女子忌食之物更要多些。尤其孕後,果子菜蔬都有忌口。譬如長壽菜,譬如山楂果,都是要少食食。二則,常用物。大多人家都喜富貴之物,或為擺設,或為器皿。只是,有些卻是對身體有礙。譬如這屋子裏的釉上紅綠彩團花卷草紋缸,若是屋子裏有了雙身子的,便不要擺着了。這些彩瓷於孕婦都是極有害處的。時候長了,或是易小產,或是易成畸胎…”老大夫的話彷彿還響在耳邊,如炸雷一般,震得鳳姐兒心裏疼,卻又説不出。

想當初,自己與璉二爺成婚不久,被老太太抬舉,得以當家理事。雖然大事上做主的依舊是二太太,但自己卻依舊有些志得意滿。想她王熙鳳,乃是榮國府堂堂的長房長媳,便是一時榮府內長幼不分二房當家,那又如何?待得幾年自己才幹得以施展,這榮國府,還要是大房的!

正是抱了這個念頭,接掌家務後她是盡心盡力。就連懷着女兒大姐兒的時候,也未曾放了手中的權柄。待得女兒生下,才出了月子便又開始理事。母親也曾勸過她要調理好了身子,她卻置若罔聞,心裏甚至以為,這樣方能顯出自己的手段與能為。

記得那時候,二太太還曾當着老太太大太太的面兒誇讚自己:“多虧了鳳丫頭。我到了歲數,時常就頭疼腦熱,凡事倒三不着兩。如今有鳳丫頭替我瞧着,竟是妥當的。”鳳姐兒閉上了眼睛。陳氏看着女兒這般,又是心疼,又是氣恨。

“你這孩子,往常我若是説你,你只不聽。如今呢?啊?可是害了誰呦!”陳氏一邊兒拭着眼淚,一邊兒數落鳳姐兒“從前你沒出閣兒的時候,我就與你説過,凡事不要掐尖搶上的。女人麼,子嗣才是本,你只不聽。打進了他們榮府的門,萬事聽你那個姑媽的話。現下可知道了?當初你才出了月子,聽了她幾句好的就不知道好歹,跑去心費力!你姑媽是好相與的?最是個臉憨心狠的!”好一通數落,陳氏見女兒神頹靡,也不再説,起身“前兒你姑媽送來了幾支上好的老參和一包子血燕窩。我去叫人拿給你,回去以後,讓平兒看着每燉了吃。”又囑咐鳳姐兒“回去後先把那些個有的沒的先放下,好生調理。老大夫也説了,你就是愛個心。這把事情都放下,安心調養尚須一年半載才有起。若是再抓着那點兒管家的權不放,往後真毀了身子,你哭都沒地方去哭!”鳳姐兒微微點頭。陳氏當下收拾了幾樣上好的養身補品予平兒,又暗暗囑咐:“這事兒別讓人知道了——便是姑爺,也要瞞着些。”平兒輕聲答應了。

一時坐上了回府的馬車,鳳姐兒便靠在車壁上,昔裏一張明媚嬌美的臉上一片慘白。掌心刺痛傳來,舉起手看了看,寸許長的指甲齊斷了兩支,隨即便有血珠兒點點滲了出來。

!”平兒一聲驚呼,忙着掏出帕子裹在鳳姐兒手上,眼圈都紅了“何苦如此?便是心裏有氣有怒,也不能傷了自己個兒的身子啊!”

“氣?怒?”鳳姐兒低低道,呵呵冷笑起來。

“二,您…”平兒咬了咬嘴“是不是要與老太太説一聲?”鳳姐兒嘴角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意“告訴老太太?呵…”眼中淚光閃動“平兒你忘了,咱們屋子裏,我用着的那套孔雀藍底子遍地開花百子鬧的盤盞,是誰賞下來的?”平兒臉一變“這…不能罷?許是老太太也不知道呢…”

“老太太…”鳳姐兒閉了閉眼睛,淚珠滾落下來,強撐了半的身子算是一軟,臉晦暗“不管是不是,這事情老太太也不會站在我這邊。二太太宮裏有娘娘,才得了罪過,降了品級。這會子,全家都指望她復寵呢。老太太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去為了我這點子事兒罰了她呢?更何況…”更何況,自己喜歡華麗繁複之物,滿府裏誰不知道?懷孕的時候胃淺易吐,廚下送些山楂糕墊嘴兒,也是常情。誰又能因為這個怪罪人?

鳳姐兒睜開眼,深了一口氣“平兒,回了府,這話給我死死地掩在心裏頭!咱們…你心裏細緻,給我瞧瞧,咱們院子裏,到底都有些個什麼不妥當的地方!”平兒握着她的手“嗯”了一聲。

不説鳳姐兒主僕兩個如何在自家院子裏折騰,單説這榮王府裏,徒四半靠在水榭的欄杆上,手裏捏着一塊點心,掰成碎屑喂池子裏的錦鯉。

林燁在他旁邊兒,手裏握着一支釣竿,笑道:“這一下一下的,故意的不成?”

“沒見過在荷花池裏頭釣魚的,你頭一個。”徒四將手裏的點心屑全都扔到了水裏,拍拍手,伸頭看看林燁前邊兒“我説什麼來着,這裏頭的魚賊着呢。每都有人來喂,還稀罕你那個小蟲子?”説罷,看看四下裏無人,過去將人攬在懷裏,下巴支在林燁的肩頭,輕笑:“今兒還回去麼?”林燁橫了他一眼,下巴揚起“自然!”想起來一件事,回手摸了摸徒四的臉“別忘了替我賞賞那位老太醫。”説起這個,徒四便覺得有些個好笑“你倒是怎麼知道,榮國府裏肯定有陰私?”林燁看看腳下,撿起一顆小石子兒,起身瞄了瞄,輪着胳膊將石子兒打了出去。小石頭便極為靈活地在水面上蹦了幾蹦,點起一串兒漣漪。

從懷裏掏出一方雪白的帕子擦了擦手,林燁淡淡道:“哪家子裏沒點兒陰私事?榮國府裏我好歹住過一些子,裏頭的事兒也看的清楚。我那外祖母,面慈心卻硬,還偏的沒邊。不説別的,長幼有序嫡庶有別,看看我榮國府,做到了哪條?大舅舅襲爵,一家子倒從榮國府東南隔了個院子,像是獨門立户了。大舅母每天晨昏定省,得坐着車去榮慶堂!二舅舅呢,明明是小兒子,可二舅母當着整個兒榮國府的家。雖然有璉二嫂子幫襯,那也是‘丫頭當家——管事兒不管錢’罷了。外祖母也好,二舅母也罷,心裏頭啊,都拿着那世襲的爵位當假石頭的呢。”徒四笑着搖頭“襲爵也是要朝廷批覆的,可不是誰都能襲的。”

“是不能。”林燁回身,戳了戳徒四的額頭“傻了罷?要是長房無嗣呢?”賈赦只賈璉一個嫡子,賈璉至今,卻是無子的。

“我那位表嫂的子…最是喜歡濃華豔麗的東西。在榮國府住着的時候,我就時常見她珠圍翠繞,滿身香氣。聽姐姐説,屋子裏的擺設也是富麗的很。因此我猜着,若是有人要動心思,飲食器物或是隨身的香囊往的香粉等,都是下手的地方。”

“你別笑啊…”林燁不滿徒四的態度了“説給你聽呢!”徒四忍住了,他最是喜歡林燁這般樣子,氣鼓鼓的,眼睛一瞪,黑曜石一般的眸子便如有光華轉,説不出的靈動。

他的頭,笑道:“你這麼一來,不管她們家裏到底有沒有這等陰私事,那位璉二的心裏始終是埋下了芥蒂。但凡有一絲對的上,那芥蒂就會越來越大…”林燁點頭“孺子可教…對了,這幾天都沒見着水溶呢。他哪裏去了?再過幾就是小定,他倒跑了個沒影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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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透过云层洒下温柔的光】
【照亮了我心中的希望】
【远方的山峦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它们低语着未曾说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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