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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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的陽光明媚而又燦爛,寶釵一身縷金撒花立領對襟長襖,底下米黃折枝花卉刺繡的曳地百褶裙,滿頭烏壓壓的長髮挽成了彎月髻,上面着鳳尾點翠小步搖,耳邊掛着紅寶鑲金墜。臉若銀盆,眼如水杏,年紀不大,已經初見傾城之姿。

她起身親自捧了一盞茶給王夫人,笑意淺,朱微起“其實也不必都到外頭現去採買——一來功夫怕是來不及的,二來麼,只怕有些東西,便是拿着銀子也沒處去買呢。”幾句話説到了王夫人心坎兒裏,摟着寶釵只叫:“我的兒,倒是你明白呢——只是這可如何是好呢?”寶釵抿嘴笑道:“往後的話説出來,姨媽可別怪我才是。”

“好孩子,你這是幫着姨媽呢,怎麼會怪你?你只直説。”寶釵便道:“我想着,咱們這樣的人家,都是幾代的富貴了,難道就沒有些好東西不成?便是各房裏的太太們的屋子裏,也都擺着不少呢。除過府裏頭給添置的,不都是自己的私房麼?如今姨媽這裏有難處,正是合全府之力的時候,便是一時拿到園子裏擺上,等娘娘的好事過後再還回去也就是了。”她的聲音低沉柔和,一番話娓娓道來,很是動聽。

王夫人眯着眼睛想了一想,倒也有些道理——別處不説,光是老太太,出閣兒前是侯府小姐,嫁到公府又有幾十年了,且都是在兩府最為風光的時候,那體己的好好東西,得有多少?還有鳳丫頭,當初她嫁過來的時候,大哥大嫂可是足足陪送了一百二十抬的嫁妝!橫豎,又不是白拿她們的,往後再還回去,不過是略擺一擺,讓元回來時候好看些罷了。

心裏歡喜,對寶釵越發和顏悦,對薛姨媽道:“還是寶丫頭心思靈透,我就沒想起來這個呢。”

“姐姐慣會誇她。”薛姨媽笑道“我們家裏也還有幾件兒東西,姐姐若是不嫌棄,也只管用着。”王夫人更加歡喜,又嘆道:“説不得,我去賣着老臉求求老太太便是了。鳳丫頭好説,到底是親侄女。就可惜我們大,也算是自己人,只是家底兒薄了些,怕是拿不出來什麼的。”

“姨媽,大嫂子孃家乃是國子監祭酒,最是清雅不過的地方了。不如,您問問大嫂子有無那古今的名貼字畫?不然,若是略過了大嫂子不問,怕是大嫂子會多心呢。”王夫人此時恨不能寶釵是自己的女兒才好,真真是太貼心了!

看着她柔美温厚,恍若花的白臉龐,心裏暗暗定了主意。因揚聲叫了金釧來:“去,對面屋子的楠木箱子裏有個填漆錦盒,給我拿出來。”金釧兒領命去了,不多時果然碰了一隻盒子過來。

王夫人接過來打開,裏頭乃是一整套的赤金頭面,中間一支三股卧鳳釵,長長的鳳尾做工很是緻。鳳嘴兒處銜着一串兒珠子。看起來雖然富麗,只是樣式有些舊了。

“這是我出門子時候母親給的,以前呢我也常戴。如今年紀大了,倒是不好再這樣張揚的打扮。我瞧了,這麼多女孩兒裏,也就是寶丫頭能壓得住這個。就給了寶丫頭去戴罷。”薛姨媽也是認得的,忙道:“這怎麼使得呢?姐姐的嫁妝呢。”

“有什麼使不得?”王夫人看着寶釵,笑成了一朵花兒,略微壓低聲音“明兒娘娘省親的時候,寶丫頭就戴上這個,娘娘就明白了。”本朝風俗,若是相定了哪家的姑娘做媳婦,男方的女長輩須要為女孩兒上髮釵,以示自己滿意這個未來的媳婦。

王夫人這一番舉動,等於是明着告訴了薛家母女自己的意思。

寶釵臉緋紅,垂下頭去玩帕子,粉的帕子在她圓潤的手指間繞來繞去,看得王夫人大笑。撫着她的頭,親自拿起了錦盒裏的釵子替她上,端詳了一會兒,讚道:“我就喜歡寶丫頭這敦厚端莊的模樣。”薛姨媽心裏固然也是歡喜,卻還是有些擔憂:“姐姐固然疼愛寶丫頭,只是老太太那裏…不是我説,姐姐也看出來了,老太太心裏頭一個,是那林家的丫頭。次一個,是史家的雲丫頭罷?她何曾把我們寶丫頭看在眼裏過呢?”

“哧…”王夫人斂了笑容,角微微往下一撇“老太太年紀大了,總是跟咱們想的不大一樣,也是有的。不是我説,論模樣,論情,論做人,林丫頭和雲丫頭哪裏比寶丫頭強了?一個尖嘴猴腮一看就知道壓不住福氣,一個瘋瘋癲癲缺心少肺的——還都是失怙失恃的。我就不明白了,放着寶丫頭這樣的好孩子看不見,倒是去抬舉那兩個?”寶釵聽得這話,忙站起身來“我回家裏去看看。”王夫人笑道:“回家去做什麼?這幾天冷了,寶玉也沒出去,你往他那裏去説話不是?”寶釵便福了福身子,自帶了丫頭鶯兒往後邊去了。

時值初冬,榮國府裏縱然富麗堂皇,也難以掩飾一種淡淡的蕭瑟之意。

寶釵信步而行,先到了寶玉的院子。裏頭鴉雀無聲,連廊下都沒有小丫頭老婆子們守着。

微一皺眉間,便讓鶯兒打起了簾子進去。寶玉卻是不在,唯有襲人坐在窗户底下的熏籠上做針線。聽見有人進來,一抬頭,見了寶釵,慌忙下地,笑道:“寶姑娘來了?快請裏邊坐。”

“寶兄弟不在家麼?”寶釵含笑道“你們這院子裏倒是安靜。”襲人親手倒了茶,遞給寶釵“寶玉往三姑娘那裏去了,説是得了個什麼法子,要做新鮮的胭脂膏子呢。”寶釵聽了,端到嘴邊的茶盞頓了一頓“寶兄弟還做這些呢?也不怕姨丈知道了又要生氣。”

“可不是麼。”襲人收拾着針線盒子,嘴裏道“從小就喜歡這個,任憑人怎麼説怎麼勸,也不改一改。也是姑娘們都肯哄他,説他做的好。”寶釵一笑不再説話,垂下去的眼睛中卻是閃過一絲莫名的神

卻説王夫人得了寶釵的主意,細細想過一番後,覺得大可為之。因叫了鳳姐兒過來商量,只道:“…你也知道,這都是沒法子的事兒。橫豎都是一家子,先解解急。都是為了娘娘的面子嘛。同一省親,總不能被人比下去才是。”鳳姐兒聽得一口血險些吐出來——這二太太是什麼意思?竟要收了自己和珠大嫂子的嫁妝,去擺在那省親別墅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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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透过云层洒下温柔的光】
【照亮了我心中的希望】
【远方的山峦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它们低语着未曾说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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