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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序雖已進入韌冬,卻沒有太多的寒意,空氣中仍舊浮散著淡淡的暖度。
轉眼間,阿漁到蘇澳水產學校上課已有五個月了,再過兩星期,這學期就要結束,他的教員生涯即將告一段落。五個月來,我已經受上這個充著魚腥、帶著鹹濕的小鎮;這兒有古老的建築、樸實的居民、純善的風氣,以及一種寧靜的氣氛,讓人
覺生活是一種享受與擁有。
多半時候,我都在蘇澳停留一天,到南方澳去看漁船進港,到漁市場看成簍的魚拍賣,嚐嚐海鮮;在港口對面,有一座媽祖廟,香火鼎盛;許多漁人的子,用整個心靈,最虔誠的態度跪拜著,祈求媽祖保佑她們的丈夫平安,我也不止一次地跪在殿前;雙手合十,默默地許下心願,盼望阿漁能早一天結束“走船”生涯;折求媽祖保佑他在海上平平安安;媽祖眼瞼半閉,
出同情、諒解的部分黑眼珠,接受著人們的膜拜與折求,彷彿
悉人類世界的一切愁苦,以一種既親切又疏遠的眼光俯視人生,無言地承諾著、應允著,給人一種
神上的依恃與鼓舞。在這時,我
覺自己跟那些漁婦一樣,雖然我們的生活環境、個人思想、所受的教育全然不同,但是對丈夫的關愛,以及對未知數的恐懼,卻完全相同,我們都深愛著自己丈夫,卻無法阻止丈夫到海上去;為了生活,一方面要忍受離別的痛苦,一方面還要為遠行的丈夫
夜祈禱著,為那隨時與變幻莫測、陰鬱不定的大海為伍的遠行土夫擔驚受伯。在這方面,我和那些漁婦們一樣,一樣要忍受命運的殘酷,一樣地對命運無能為力。
明天上午,我還要到南方澳的螞祖廟去一趟,我想求一簽,問問媽祖,阿漁是該留在陸地上當教員呢?還是再回到海上幹船員。
兩個半小時的車程,在胡思亂想中滑了過去,看看宙外,天已逐漸暗了下來,車過羅東,競然下起
雨來了,不知道阿漁會不會帶傘來接我們。
火車到蘇澳時,雨勢更大,眼前象限著一排珠簾似的,我.眯起眼睛向簾外搜尋著,只見阿漁拉了件舊雨衣,不斷向我們招手。
通過收票口,阿漁笑地
了上來,
出一口潔白的牙齒和一個深深的酒渦,頭髮上凝聚著水珠,新刮的臉還殘留著肥皂的香味。
“阿乖,你今天好漂亮。奇怪,每次看到你都覺得不一樣。”他鼻子,深情地打量著我,許久之後才將目光移向身邊的女兒。
“哇!小盈盈,我的乖女兒,跟媽媽一樣漂亮,來,爸爸抱抱。”接受女兒一個響吻之後,他得意地咧開嘴笑着説:“還是女兒好,熱情大方,不象她媽媽,怪保守的。”
“少討厭。”
“對了,李青請我們到他家吃晚飯。”
“他不是住在羅東嗎?”我問。
“是啊,他下午請假,早早回去買菜準備,今天要親自下廚,好好一手呢。走吧,坐公路局車去。”李青的家在羅東聖母醫院附近,房子是租來的。典型的台灣式長型建築,很深的一條,用木板隔成三個房間,前面是客廳,中間用木板隔成兩間榻榻米的卧房,後面是一大間廚房兼飯廳。我們到時,李青正系著圍裙滿臉油光地在廚房忙著。他太太蠻年輕的,穿得整整齊齊象客人般地坐著,新做的頭髮,上了妝的臉,笑起來很虛假。手裏抱著一個嬰兒,大刺刺地端坐在椅子上,呼三喝四地支使著李青招呼我們;我幾次站起來想到廚房去幫忙,都在女主人嚴厲反對下坐了下來。她不斷地向阿漁探聽各航運公司的待遇、獎金;又問我目前台北服裝免費的趨勢,我身上穿的每件衣服,她都仔細品評觀察,然後嘆息地説,羅東就是買不到這麼高級的衣服,及至我告訴她這些都是阿漁替我帶回來的時,她的嘆息聲更重更長,撇著嘴説道:“外國貨就是不一樣。”
“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的。”’“才不呢!不一樣就是不一樣!”她大不以為然地由鼻孔中哼著。
我看看阿漁,有點窘迫,真不知該如何來和這位李太大建立友誼。
好在李青走過來,宣佈晚飯已經準備好,請我們入席。方型餐桌上,擺著香味俱全的五菜一場;看來李青還真有一手呢,我不
由衷地讚賞著:“李青,你真了不起,好能幹喲。”
“男人會做菜有什麼用,會賺錢才算了不起。”李太太不屑地回敬了一句,我不知她這話是衝我説的呢,還是説給李青聽的?
我看到李青臉上有自尊受損的屈辱,也看到他太太那一臉鄙夷與冷嘲,心裏真是不舒服,聚在臉上的笑容也凝凍起來,象拋在半空中的球,忽然地卡住了做的。
“來,來,請坐,請坐,都是自己人,別客氣。”李青很快地抖落臉上的陰影,換上一副誠懇的笑容衝著我們説著。
坐定之後,李青又忙著倒酒、盛飯,替我們佈菜,問盈盈喜歡吃什麼,又不斷地給太大挾菜,每接一筷都附加句:“唔,這是你最愛吃的,嚐嚐看合不合胃口。”他太太卻一臉受之無愧,有如女王接受貢品般的倨傲。我看看李太大,心裏真替李青不平。忍不住又開口説:“李青對你真體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