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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黑暗又籠罩着大地。
那座無香火的山神廟內,隱隱約約,傳出喁喁之聲。
乍聽上去,祇是嘰嘰咕咕,不甚清楚,而且還雜有女人嚶嚶啜泣聲音,宛如巫峽猿啼,杜鵑悲泣!
但仔細一聽,卻是兩個少年男女,情語綿綿,盡吐心聲。
那少女,好似受了無窮的委屈,一面輕聲低語,一面嚶嚶啜泣。
那少年被對方的啜泣所,温言撫
,連聲央告請其寬恕。
眼前光景,好一幅纏綿悱惻的圖畫,使人為之鼻酸。
那少年正就是李曉嵐,他動的説道:“妹妹,都怪我心智
失,而造成大錯,無話可説,總之一句話,千不是,萬不是,都是我不是,任由責罰,惟求不要傷心。”那少女乃是蔡雪梅,她幽幽一聲長嘆道:“嵐哥哥,這怎麼能怪你呢,其實我也中了二魔的毒,我的傷心,乃另一件事…”曉嵐忙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不妨説出來,我們商量商量,將它悶在肚裏,非但於事無補,更令愚兄着急要死,何苦呢?”雪梅幽幽長嘆道:“嵐哥哥對我深情,妹子刻骨難忘,但恐我們離多會少,徒令人柔腸寸斷。”曉嵐忙答道:“請妹妹放百二十個心,愚兄不是那樣薄倖的人,我已經再三表明心跡,妹妹為何老不相信呢?”雪梅道:“並非妹子不相信,而是萬一我離開你,不知你內心要怎麼的難受呀!”曉嵐慨然答道:“萬一妹妹離開我,內心的痛苦,固是人所難堪,不過,儘管放心,愚兄的心,是永遠不變的,我將接受身心的折磨,來贖我今天的罪愆,我決不懊悔,更不逃避與怨恨,我將高高興興地
接痛苦,直到那人生盡頭。”雪梅聞言,啜泣之聲更急,哽咽説道:“哥哥情深愛重,妹子雖死何憾?祇惜命薄如紙,不能伴哥哥共偕白頭,廝守到那遙遠的未來,妹子身雖離開這個世間,但這顆心,赤
的心和我的靈魂,將永遠伴着你,讓它突破無限空間與漫長時間。”曉嵐也有無限的傷
,以惶急而淒涼的聲音問道:“妹妹老説這些不祥的話,使人心碎
裂,究竟是甚麼事呀!快説出來吧!那怕是劍樹刀山,愚兄決竭力以赴。”雪梅似乎被他至情
動,倏然語轉堅絕
昂,慨然説道:“説出來,可不准你悲傷呀!”曉嵐答道:“為了妹妹,愚兄決不敢違!”雪梅突轉歡笑道:“再有幾個時辰,我就要離開你了!”曉嵐驚訝道:“真的?”雪梅“嗯”了一聲,並末講話。
曉嵐聞言,好似當頭喝,喟然長嘆道:“才相逢,又賦分袂之曲,妹妹豈非太狠心了嗎?”雪梅語聲忽轉淒厲,慘然説道:“妹子不僅狠心離開嵐哥,而且還要離開恩師和這世間的一切。”曉嵐急忙問道:“此話從何説起?”雪梅道:“妹子已中了大魔楚雲的白骨陰磷掌,如今陰火逐漸攻心,再有幾個時辰,立被陰火所化,成為一堆白骨。”曉嵐惶急地問道:“有甚麼方法可救?”雪梅道:“除了千年成形的靈芝,或玄門的靈丹妙藥外,恐怕無能為力。”曉嵐道:“玉蓮實如何?”雪梅道:“九天玉蓮,乃天府奇珍,每甲子才能開花結實一次,這種可遇而不可求的曠世奇珍,到那兒去找?”曉嵐道:“先不談難易問題,你祇説這東西有沒有效。”雪梅道:“當然有效啊!”曉嵐聞言,敞聲狂笑。
雪梅問道:“嵐哥,你笑甚麼?”曉嵐以充滿歡悦的語氣道:“妹妹怎不早講呢?險些把我急煞了。”雪梅問道:“嵐哥莫非有此奇珍?”曉嵐道:“妹妹真是當局者,如沒有,那玉蓮花是從那裏來的呢!”雪梅恍然大悟,語帶歡悦道:“有此奇珍救命,妹子不會和嵐哥永別了!”曉嵐急忙搶着道:“當然!當然!”雪梅阻止他道:“少高興!永別固然不會,但短時間的離別,那是難免的呀!”曉嵐道:“長短離別,總免不了相思之苦,最好,是永不分離多好!”雪梅嬌聲笑罵道:“羞羞,看你那樣臉厚!”曉嵐道:“難道妹妹沒有這個
覺?”雪梅幽然嘆道:“人同此心,我那能例外?無奈身在師門,受門規戒條的約束,不能自己,除了能夠自立門户外,實難如願。”曉嵐道:“要忍耐到幾時呢?”雪梅道:“事情很難作準,也許三五年,也許一年半載。”曉嵐道:“這漫長的歲月,我如何度過啊!”雪梅道:“假如沒有玉蓮實奪命,又將如何呢?”曉嵐道:“絕望祇是一個苦,毫無希望成份,尚可勉強熬過,但有希望的想念,滋味可不同了,不是祇靠煎熬就可度過的。”稍停一會,曉嵐掉轉話鋒道:“連皮把它服下吧!”雪梅“嗯”了一聲,隱隱傳來咀嚼的聲響。
半晌,祇聽得雪梅歡悦的聲音道:“嵐哥哥,這玉蓮實靈效真大,剛下肚,已覺出煩渴盡去,通體舒適。”曉嵐道:“明清晨,我們即可迴轉三俠莊了。”雪梅道:“不行!我還有事要辦。”曉嵐道:“甚麼事這等重要?”雪梅故意撒嬌道:“偏不告訴你。”曉嵐道:“可別讓我望穿秋水呀!”雪梅道:“多則一月,少則一兩天!”曉嵐道:“如果時間太久,豈不要耽誤三俠的大事?”雪梅道:“巫顯老賊所約能手,我們全照過面,有你這個武功高強的人在那裏,何必要我去錦上添花呢?”曉嵐道:“話不是這麼説,三俠對妹妹寄託希望甚大,不能使他們失望。”雪梅道:“奇怪,他們都是成名多年的老前輩,為何把希望寄託在我的身上?”曉嵐道:“不管怎樣,我希望妹妹早點來,免我盼望。”雪梅道:“嵐哥哥放心,妹妹儘可能趕來,其實妹子的心,還不是和你一樣,不過,這是沒有辦法的呀!”他們話講至此,又恢復喁喁而談,令人難以聽清。
上三竿的時候,他們才手挽着手,走出山神廟來。
在這朝陽照下,他們的臉上,越發顯得神采飛揚,容光煥發。
曉嵐緊握着雪梅的纖纖玉手,再三叮嚀!
雪梅現出依依不捨的神,連連點點頭,妙目含情,凝視着曉嵐。
到了官道,二人方始分手,雪梅三步一停,五步一瞬,遠遠一里以外,才展開足程,朝東北方而去。
曉嵐目送雪梅,直到不見蹤影,仍然佇立道上出神,好似一尊沒有生命的塑像。
良久,忽聽一個蒼老的聲音,息着大聲疾呼道:“還不趕快躲開,莫非想找死嗎?”曉嵐聞聲,才從沉思冥想中覺醒過來,睜目一看,見前面來了一個白鬚白髮的清瘦老道,步履蹣跚,踉踉蹌蹌而來。
看其神態,似是受了極重的傷。
老道剛走至曉嵐身前,身軀一歪,登時跌倒道邊的水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