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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吃下肚的粥都湧了起來,堵在口,酸得一
比一
高。阿音望着李十一清淡的眼神,雙眼脹脹地熱起來。
她一面死死掐着大腿剋制,一面在心裏頭罵自己,原本是夠得上領個獎的瀟灑姑娘,幾時這樣矯情。
當初搬去衚衕裏時,她咬着牙秉着氣,愣是笑嘻嘻地同李十一做了個飛吻,説李十一你做什麼這幅喪門星的模樣,咱們山高水長山不轉水轉水不轉那路也轉,總不至就生離死別了,你若想你姑我了,只管來喝酒便是。
那時她孤零零一個人,除了李十一什麼也沒有,卻也心知李十一不會將她撂下。
後來她便數着子等李十一,李十一哪
來了,恩客便能多得兩個笑,丫鬟能多得幾個賞,高興了連黃包車師傅也能有幾把瓜子兒。
如今她有了阿羅,她卻生出了一種略顯荒誕的直覺,好似李十一將她完完好好地託付給了別人,從此便無事不登三寶殿,再沒什麼要緊緊挨在一處的牽扯了。
她眼一眨,就要滾下淚珠子來。
李十一蹙眉,安靜地望着她。
阿音遮遮掩掩地揩了一把眼角,自嘲笑一聲:“也不曉得是不是年紀大了,總聽不得什麼別離的話。”她不大明白自己不陰不陽的心態是什麼,似乎有些像那出嫁的女兒蓋上紅蓋頭之前,務必要抱着爺孃涕泗橫地哭一場。
李十一笑了笑,突然問:“阿音,你説,我這個人,最大的好處是什麼?”阿音一怔,李十一面不改:“漂亮。”阿音“噗”一聲笑出來,眼淚珠子還掛在睫
上,嫌棄地望着她。
李十一將笑意收回去,又問她:“你再説,我最大的短處是什麼?”
“悶葫蘆。”阿音揚起下巴,篤定極了。
李十一搖頭,頓了頓,嘆道:“我這一生,活得太被動了。”
“你……”阿音咬了咬下。
阿羅抬頭看李十一,聽她説:“我看似主掌一切,其實不過是以主動的姿態接受命運的安排。”
“我與父母分離,和師父學倒鬥,與塗老幺同行,養大十九——都不是我的選擇。”她將“接受”活成了習慣,連向宋十九表達心意,都是因着虛耗的由頭。因此她才無法給心愛的人安全,才無法令宋十九
受到她的堅定,才會讓宋十九以為,是她步步緊
,自己無可奈何。
“我想,”李十一將眼神對上阿羅,“令蘅不是這樣的。”她應當主動地告訴宋十九,她的堅守,她的喜好,她的愛憎,她眼中的獨一無二,她心裏的世間無可取代。
這是她想了一夜的話,她要先練習將它們説給好友聽,然後才能在重逢的時候,順順當當地説給那個人聽。
李十一沒有再耽擱,起身將沙發角落裏早收拾好的包袱拿起,仍舊將宋十九的外套搭到臂彎上,未再寒暄兩句,便獨自走出了院子。
阿羅站在門檻邊,阿音倚着門框,望着李十一細長的背影,將門閂有一搭沒一搭地拉。
彷彿是有一句“再見”還未説出口,也不曉得幾時才能再會。
她在寒風裏亂着頭髮瞧啊瞧,要瞧不清李十一了,才“嘖”一聲:“可憐啊。”阿羅斜眼看她。
“漫漫追路。”阿音嘆氣。
第98章但與先生闔玉棺(九)李十一未選擇坐船,只買了幾張短途的車票,沿着地圖一個鎮一個鎮挨着找過去。出了西南,才發覺世道果真亂,各處是面黃肌瘦的民,泰半是進不了城,只畏畏縮縮地擠在郊外,同乞丐們混作一處。
她步履匆匆地走在和平與動盪間,聽着城裏幼童被糖葫蘆饞出的哭聲,也聽着城外稚子餓得前貼後背的哀嚎。
手裏的銀錢不多,沿路散着零子,不過四五手頭便有些緊。好在她向來會規劃,將盤纏劃作一撥,救急的體己劃作一撥,剩下的才是沿途的救濟。
每散出一塊燒餅時,她總是會想起一回宋十九。
她是如此篤定宋十九不會乘車坐船,也篤定她曾同她一樣以腳步丈量人間百態,亦會斂裙蹲下身子,伸手遞出一塊餅子。
李十一自認不是十分温柔的人,但她十分會給人留有餘地。好比説她不疾不徐地邁着步子,將思考的餘地留給宋十九。又好比她亦步亦趨地踏遍城池,將跟隨的餘地留給她自己。
她不曉得宋十九當初是抱着什麼樣的心態追逐着她,若她想要明白,一百步不夠,一千步不夠,恐怕要走上萬萬步,走過千百人。
她的子太慢了,需得花許多的時間,才能將一壺酒燙好,盛香釀
地請心上人喝。
她將酒杯放下,被“心上人”這三個字擾得心泛漣漪,她移了移目光,斜倚在酒樓的欄杆上往下瞧,汲汲營營的過路人,殭屍似的被催着往前走,她忽然想起這是湘西的地界,當初同師父學趕魂,來拜過一回故友。
她撥着手上的紅繩,手指曲起來在木欄杆上輕輕敲了三下,一聲輕,一聲重,一聲如推門般輕輕一抵。
這吃飯的手藝,是許久未用過了,當初飢一頓飽一頓時,何曾想過會有這樣的際遇,土墳裏鑽出了府君大人,餵雞的姑娘是傳説中凶神惡煞的閻羅王,而撿來的小嬰童,竟是大過江河的燭九陰。
瞧,不管思緒從哪裏起頭,李十一的落腳點,都在同一處。
她輕輕地掀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