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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的顏。
塗老幺好歹學了些皮,將煤油燈擱在地上,繞着棺槨四處看,阿音勾着宋十九的手站在入口處,嫌腐味太重不肯過來。李十一伸手敲了兩下棺壁,又探手摸了摸,彷彿是楠木,厚約六寸,上頭裹着風乾的兕牛皮。
她收回手,磨了兩下指腹的浮灰,腔擴了擴,又沉下去,轉頭往阿
,見她怔怔地立着,望着那棺槨,眼裏頭千帆
過,又歸於深海。
驟然湧動的情緒令她的軀體彷彿行將消散的遊魂,遺世般立在古老的墓中。
忽聽得塗老幺哀嚎一聲,後退兩步到李十一跟前來,李十一伸手掌住他,見他指着棺槨側方不遠處大叫道:“骨……骨頭!”李十一側頭一瞧,棺槨不遠處躺着一具完好的骸骨,頭朝棺牀,腳向墓口,頭骨隱隱發黑,好似是中了毒,她下意識回頭瞧阿,阿
面上泛起一個不易察覺的苦笑,眼波徐徐一放,垂眸道:“是我。”滄海桑田,時移世易,紅顏楚楚,白骨森森。
“十一,”她望着那具可憐而可怖的骨架,温聲道,“問棺罷。”李十一暗歎一口氣,手一伸自塗老幺手中接過煙管子,又從錦囊裏掏出煙絲裝上,單手架着火柴練地一擦,將其點上,擱到棺槨正前方。
一錢艾草,一錢生犀,三錢羅勒,半兩白酒,浸煙絲整三十六,分毫不可差。
羅勒勾其情,艾草亂其神,白酒鋪前路,生犀與人通。
叩棺門,問三聲,一問何處來,二問何處往,三問緣何墓中留白骨,腐心不腐?
“何處來?”
“麟德元年,陝縣。”
“何處往?”
“孽鏡台陰十二司。”
“棺外白骨何人?”
“……月娘。”
“月娘……”墓中霎時安靜下來,只餘一縷浮煙繾綣上升,李十一怔忡地回頭望阿,燭光打在她側臉,熠熠生輝的是鎮國公主天賜的倨傲與璀璨,暮靄沉沉的是千年孤魂刻骨的孤清與伶仃。她似一顆暗投的明珠,蒙着蕭條的黃土,終有一
等到拂塵之人。
她褪了的眼珠子終於有了光亮,卻是遲到了許多年的眼淚,僅
錮在眼眶裏只盈不落,像是不屑於,又似是沒有膽量。
“月娘,是我的小名。”她喉頭一動,眸中曉霧將歇,“我更奪目的稱號,喚做——太平。”大道縱橫,玉輦香車,紅燭青雀,酒宴脂,九天宮闕,萬國來朝。
四方無事,天下太平。
作者有話説:1.“生犀與人通”是看《靈魂擺渡》看來的:“生犀不敢燒,燃之有異香,沾衣帶,人能與鬼通。”2.“大道縱橫,玉輦香車”化用自《長安古意》:長安大道連狹斜,青牛白馬七香車。玉輦縱橫過主第,金鞭絡繹向侯家。3.太平的鬼名叫阿,出自韓愈的《遊太平公主山莊》:公主當年
佔
。4.
夾饃我愛吃有青椒的。
第16章終我一生,難尋太平(六)“我憶起來了。”月娘的眼神直勾勾的,彷彿被一無形的線牽着,線繞過腐蝕已久的棺木,通往闊別已久的故土。
“我是太平,阿爹高宗諱治,阿孃則天武氏。那裏頭的人,是阿婉。”她指着面前的棺槨,聲音仍舊薄弱,頓着不容置喙的起承轉合。
“阿婉?”李十一難以置信地確認。
月娘頷首,下巴的幅度透着天潢貴胄的驕矜:“中宗昭容,上官婉兒。”她仍舊是修身的洋裝,雀首一樣高傲的脖頸卻為她添了華彩,偏偏眉宇間的閒愁愈加深邃,令她彷彿一個踱着年歲之道婉婉而至的人。
她道:“我自幼萬千寵愛,着胡服,佩男裝,圍玉帶,戴羅巾。我參阿爹阿孃之謀議,誅二張,滅韋氏,權傾朝野,聲勢烜赫。她乃罪臣之女,出身掖庭,為阿孃識,通詩文,掌詔命,理奏表,人稱巾幗宰相,稱量天下。”提起阿婉,她眼裏細小微弱的星芒盛了盛,如復燃的死灰,襯着她遮掩一樣抿住的角,瞧起來娟秀極了,玲瓏極了。
“我同她年歲相當,志趣相投,詩文作伴,情甚篤。”她勾着
濛的鳳目望向若有所思的阿音,意味深長地掃過懵懂未開的宋十九,最後落於李十一眼底。
李十一角一動,輕而易舉地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
月娘固執的睫垂落下來,也僅僅只低眉斂目了這一回,她行至阿婉棺木前,將手伸出去,四指卻猶豫地回握起來,抓了抓袖口,才又伸展開,踏實而篤定地撫上裝載她屍身的沉木。
她望着棺槨,抿着角,好一會子才放開,道:“景龍四年,唐隆政變,隆基誅韋后一黨,斬阿婉於旗下。”她平和安寧的語調似斷絃一樣一變,帶着令人不忍卒聽的餘顫,好在那顫動只是一瞬,在她緊閉
線之時便隨着呼
一齊安靜下來。
似煮沸了的水,還未及好生咕嚕出幾回聲響,便被釜底了薪。
燒水的是記憶,薪的叫時間。她細緻而温柔地撫摸阿婉的棺木,忽而明白了自個兒為什麼要選擇忘記,原來有些事情刻在骨子裏,非遺棄自身無法驅逐。沒了阿婉,她是無所依的遊魂,有了阿婉,她是意難平的惡鬼。
她的眼淚將下睫濡濕,令她瞧不清棺木的形狀,她勉力睜大了眼,眼眶卻模糊得更加厲害,她想讓眼淚墜下去,可那淚珠子究竟是捨不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