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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炭只苦笑一下,沒有反駁。
這一來,唐寶牛心中可憋死了。平素,他與方恨少等人在一起,沒事就專抬抬槓、罵罵架,時間反而易於打發,這次在京城裏遇上了温柔,口裏處處與她爭持,心裏卻是掛慮她;她雖説是蘇夢枕的師妹“金風細雨樓”的弟子都維護她,但她啥事也不懂,夾在朝廷內爭和“金風細雨樓”、“六分半堂”、“天七聖”的鬥爭中,只怕要吃虧了,説來説去,他是寧給温柔叱罵,都不願走。
這次赴三合樓,見着張炭,真個“驚為天人”難得有一個人能像方恨少那樣,沒事跟他耍嘴皮子、鬥鬥氣,罵過了火也不記在心裏,遇事時卻能禍患與共,他心裏直樂開了。不料,眼前見得張炭為了雷純,如此無打采、心無鬥志,登時
觸了起來,愀然不樂。
“其實,京城也沒什麼可留戀的。”雷純悠悠一道“俟這兒事了,我也想跟你和‘桃花社’兄姊們,上廬山、赴古都,買舟輕渡愁予江,那多好啊!”張炭嚮往地道:“那真是好…”雷純偏一偏首,問:“怎麼了?”張炭垂首道:“沒什麼。”雷純專注地説:“我覺得你接下去還有話要説的。”
“我總覺得你不是那樣的人,”張炭搖首悠然地道“你跟我們‘桃花社’的大姊不同,她可以退隱,既很避世,也可以很出世,你則很入世,也很能幹。”
“我能幹?”雷純笑了一下,笑起來眼睛眯了一眯,皓齒像白而小的石子,仍是那麼好看,但讓人看了,卻有一陣無奈的悽與心酸“我卻連武功也不會。我自幼經筋太弱,不能習武,習武不能不學內功心法,可是一學內力,我就會五臟翻騰,氣脈全亂,血氣逆行,走火入魔,所以,我就成了要人照顧的廢人一個。”説到這裏,她又笑了一笑,道:“其實,我活到現在,這已經算是個奇蹟了。”温柔聽着聽着,看着看着,忽然覺得,難怪眼前的雷純,是這般絕世的音容,就像幽谷中的蘭花,清純得像水的柔膚,經不起一記輕彈,原來她的體質那麼薄,是不是紅顏都薄命呢?不薄命的紅顏,是不是會化作禍水呢?身作紅顏、生作紅顏,如果不薄命,即要成禍水,那麼,該當禍水好呢,還是薄命算了?薄命害苦了自己,禍水害苦了別人。那麼,該害人好呢,還是害己好?她倒覺得自己非常漂亮,可是,她的身體很健康呢!看上去沒啥薄命的
覺,難道自己是禍水?不過,自己沒害着人,倒是給“鬼見愁”和小石頭氣得火冒三千丈…自己不是禍水,又非薄命,難道…
──難道自己不是紅顏?!
──不可能的!
──若是,這打擊實在太大了!
──像我那麼美麗的女子,都不能稱作紅顏,那麼,世間溜溜的女子,至多隻能算是青顏、藍顏、白顏、朱顏了…
當然,説什麼,都得除了雷純之外…
温柔這樣胡思亂想着,但對雷純清麗的容,卻十分服氣。她心中想:要是我是男孩子,我也一定喜歡她…卻因想到這一點,而想到白愁飛,心裏一陣恍惚,如掉入冰窖裏,一時間,半句話都説不出來了。
張炭卻趕緊道:“雷姑娘,你別這麼説,會不會武功,本算不了什麼,那次,記得是去年的六月初一,我要回鷹潭探親──”雷純笑了,眼睛像星子一般地閃亮着,皓齒也白得令人心眩,像一個很快樂、很美麗、很單純的小女孩,正在聽大哥哥講述有趣好玩的故事“還説呢,五哥哥真的去探親──鷹潭鄉下訂了頭親事呢!”張炭也笑了,臉上居然紅了,像他那麼一張黑臉,居然也紅得讓人瞧得出來,這可連唐寶牛也看直了眼。
可是張炭的羞怯,很快地又轉為憤意。
“不過,我回到家鄉的時候,一切都變了…”説到這裏,就不説了,也可能是説不下去了。
雷純連忙接着道:“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我知道,這一年多來,我也儘可能不去想它。”張炭低沉地道“現在我説出來,是想告訴你,那時候,你不會武功,卻救了我,要不是你,我早就喪在‘肥水不別人田’的手裏了…”雷純笑道:“機緣巧合,所幸如此,讓我有這個仙緣,結識五哥。”唐寶牛平生為人,何其多管閒事,一聽之下,有頭無尾,怎生忍得?
“你們説什麼,是不是那個惡人田老子?”張炭不理他。
雷純不置可否,只説:“過去的事,還提來作啥!”張炭卻認真地道:“七妹子,你雖不諳武功,但麗質蘭心,除了賴大姊之外,你比我們都強得多了。”雷純清清地笑了一笑,道:“我知道你的用心,我也不敢妄自菲薄,所以…不是一直活到現在嗎?”唐寶牛幾乎吼道:“什麼事嘛!吐吐的,這算什麼男子漢?!”温柔也憋不住了,婉聲哀求似地説:“你説嘛,你説嘛…”見張炭不理,立即轉求為嗔“你不説,就是不把我們當做朋友了?”見張炭仍不為所動,即轉嗔為怒“你不説就算,你求我聽,本姑娘還不要聽呢!”張炭仍是沒説。
温柔正要翻臉,雷純忙道:“柔妹,待會兒有的是時候,不如你來‘六分半堂’玩玩逛逛,姊姊再説予你聽好了。”温柔十分聽雷純的話,只這麼一句,便轉憤為笑,要是旁的人,她才不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