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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不羣又坐半晌,忽地雙目一睜,拂袖而起,那袍袖一揚,起池中大片池水,嘩地一聲潑在對岸壁上,只聽嶽不羣一字字道:“左冷禪,你倒是好生看得起我嶽某,嘿嘿,想再看一場氣宗、劍宗的大火併麼?”他的手籠在袖中,雖看不見動作,但是那袍袖微微抖動,顯然正強抑怒氣,過了半晌,嶽不羣才長長嘆了口氣,無力地塌下了一直
得筆直的脊樑,痴痴盯着池水半晌,才悠悠嘆道:“那壁上武學,我明明已招招記得明白,為何仍不是他對手?”他喟然向天,淒涼地道:“師祖,不羣弱冠之年,接掌華山門户,大任在肩,如山之重,
殫
竭慮,生怕弱了華山一派的名聲。為了華山,不羣廣結善緣,只盼恢復我華山昔
風光,可恨左冷禪包藏禍心,一直存有
併我華山派的野心,不羣早已心力
悴,萬萬想不到現在又冒出個吳天德來,如今劍宗人強馬壯,不羣該怎麼做呢?”他懊惱地垂下頭來,沉思半晌又疑惑地道:“他的劍術怎麼會如此高明?那
正氣堂上衝兒使的那三招也是妙到毫巔,卻又並非石壁上武學,莫非他另有奇遇麼?可我旁瞧側擊,始終不得其詳,唉!難道華山氣宗要自我而亡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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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狐沖這幾個月來和小師妹嶽靈珊朝夕相伴,不但華山派上下早已明瞭二人關係,便是嶽不羣和甯中則也已瞧出幾分端倪來。
令狐沖自幼由岳氏夫婦養大,甯中則待其如同親子,見女兒與他在一起甜非常、令狐沖對靈珊也呵護備至,對二人的關係也樂見其成,令狐沖這幾個月的快活
子比這二十年加起來都多,可説如在天堂矣。
這時他與嶽靈珊正在一株梅樹下練劍,自習了獨孤九劍,令狐沖於劍理領悟深,華山劍法使出來也不再拘泥於一招一式,劍勢大為靈動,只是礙於當
風清揚曾説過不
讓人知道他得傳此劍,所以對師父師孃也未提過。
在令狐沖心中,師父是華山掌門,自不會覬覦別人武學,縱然告訴師父,他也不會詳問其情,但有此心結,卻也不便在人前此武學了。
他與嶽靈珊比劍傳情,正自得其趣,忽地陸大有匆匆跑來道:“大師兄,師父喚你過去呢”令狐沖聽了不由一怔,自從嶽不羣前些子離開華山一些
子後,一回來便整
在濯劍池練氣習武,已很久不曾召喚過他了,今
突然找他做什麼?
他答應一聲,急急跑出兩步,回頭向嶽靈珊揚了揚手,嶽靈珊俏立在梅樹下,向他點了點頭。見了小師妹那人比花嬌的俏麗風姿,令狐沖不心中一暖,走出片刻,忽地想到:自已與小師妹的事,早已是路人皆知了,師父整
在濯劍池練功,也不曾聽説江湖上有什麼大事發生,他突然招自已前去,莫非是為了自已和小師妹的婚事?
令狐沖越想越覺大有可能,不心花怒放,待走到正氣堂前,不由停下了步子,心中怦怦直跳,暗想:“師父若是向我提起小師妹婚事,我該怎麼辦?師父是謙謙君子,如果我聽了一口答應,不知禮數,師父心中一定不喜,應該怎樣向師父表達自已心意?師父變成了岳父,我是應該立即改口,還是待到成親之後?”令狐沖想起小師妹俏麗可人的模樣,想到她從此就要做為自已的枕邊夫
,長相廝守,心兒跳得更急,望着那正氣堂的大門,竟然有些情怯,遲疑半晌,才放輕了腳步,緩緩走了過去。
正氣堂的大門虛掩着,這門自被桃谷六仙扮包青天時擠破了門框,嶽不羣又重新修繕,不過不再是兩扇大門,而是改成了六扇的檀木門,中間兩扇平時並不開啓。
令狐沖走到偏門邊上,正猶豫着想向師父稟報,忽聽嶽不羣在廳中語聲朗朗,似在與什麼人説話,不心中一奇,自虛掩的門口悄悄望進去,卻見師父背對自已,跪在正氣堂大匾下,面對香案上列代祖師的牌位説着話。
令狐沖心中奇怪,平時非逢清明祭祖之,師父並無如此隆重情形,難道是出了什麼事?他悄悄側耳聽去,只聽嶽不羣道:“列代祖師在上,嶽不羣忝為華山掌門,無德無能,武藝低俗,既不能光大華山門楣,又不能維持華山聲名不墜,實在愧對列代祖先。
我氣宗為維護華山正統,昔年多少師伯、師叔犧牲命,而今劍宗弟子捲土重來,弟子卻一籌莫展,可恨弟子在武學上不能更勝劍宗一籌,不能維持我氣宗聲名不墜,如今不羣孤木難支,待四月初七劍宗重開門户,氣宗便要沒落於弟子之手,每每思及,弟子都痛心疾首”只聽嶽不羣語音微顫,似已啜泣地道:“這些年來,弟子在江湖上行俠仗義,得蒙江湖中人賜以‘君子劍’的綽號,不過為弟子一人博得些清譽而已,對我華山一派卻無甚助益。弟子愚鈍,內功難臻大成,劍術更加低微,值此岌岌可危之境,竟是毫無辦法。
不羣為我華山香火,又不願有辱我華山名聲,自請退出華山派,攜子殺上朝陽峯,與劍宗弟子同歸於盡,以解華山之危。
不羣弟子令狐沖,聰穎好學,天份極高,弟子今稟明列代祖師,擇良
將掌門之位傳於衝兒,願列祖列宗保佑衝兒,重振我華山聲威”令狐沖聽到此處,不由大吃一驚,忍不住蹬蹬蹬連退幾步。他已聽説當年為爭正統,華山二宗自相殘殺的事,近
劍宗在朝陽峯另立門户,令狐沖只道與華山氣宗再無干系,想不到師父憂心於氣宗聲名被他們壓下去,竟然抱着玉石俱焚的決心,要與他們同歸於盡。
嶽不羣聽到門外腳步聲響,向門外喝道:“什麼人?”令狐沖聽他聲俱厲,忙顫聲道:“師父,弟子令狐沖奉命求見”嶽不羣聽見是他,語氣一緩,温聲道:“是衝兒來了,進來吧”令狐沖應了聲是,搶上兩步,匆匆走進正氣堂,見嶽不羣側身立於案旁,偷偷把眼瞧去,忽見師父腮邊似還有一道尚未抹淨的淚痕,心中忽地説不出的難過。
嶽不羣停了片刻,回過身來,臉上帶着一絲笑意道:“衝兒,你自幼由我養大,視若親子,平時師父雖常責罵你飲酒無度,身為華山派大弟子卻不能以身作則,也是恨鐵不成鋼之意,其實你聰明好學,天份極高,為人又正直仗義,深得我俠義門風,師父心中一直以你為榮”令狐沖聽了一向嚴厲的師父説出這番話來,不動地跪倒在他面前,叫道:“師父”嶽不羣似也極為
動,走上前來,輕輕拍了拍他肩頭,嘆道:“師父昔年追殺江洋大盜陝西雙煞,一直追到西涼古道,在那兒遇到了你,那時你父母被山賊殺死,我看到你時,你還是襁褓中的一個嬰兒,這麼些年來,你也已長大成*人啦。你是師父的大弟子,今後要替師父多多擔當華山派的事情,再也不要酗酒無度、放
不忌了,知道麼?”令狐沖忽地抬頭道:“師父”嶽不羣打斷他的話,將他攙起道:“衝兒,我知道你與珊兒青梅竹馬,兩情相悦,師父老啦,想和你師孃離開華山四處走走,我想將珊兒的終身託附與你,你可願意麼?”令狐沖再也忍不住淚
滿面,卟嗵一聲跪倒在他面前,
動地道:“師父,您不要再瞞弟子啦,方才弟子已聽到師父的話。師父,弟子曾遇一位奇人,學到一套極高明的劍術,師父內功
湛,名震江湖,如果師父再學了這套劍術,一定能夠壓倒劍宗傳人,決不致弱了我華山派正宗的名聲”嶽不羣眸中攸閃過一片狂喜,強自壓抑住
動,作勢怒道:“衝兒,不要再説了,我是華山派掌門,學了別派功夫,縱然能夠壓制劍宗氣焰,不致讓華山一派香火自我而亡,傳出去豈不也是讓人笑話?華山一派名聲都要被師父丟盡了”令狐沖在地上重重地磕了個響頭,決然道:“師父,您常説人外有人,山外有山,習武的人不可枉自尊大,大凡成名高手,均謙虛好學、博採眾家之長。您武學修為
深,學了自能融會貫通,有所創新,到那時誰敢説那便不是咱華山派武學?
此事弟子再不讓第三人知道,只要本派勝過劍宗,彼此相安無事,豈不好過華山一脈同室戈,師父!您老就答應了弟子吧。”嶽不羣扶起令狐沖,顫聲道:“衝兒,師父沒有看錯你,好!為了華山一派能夠薪火相傳、發揚光大,我個人聲名又算了什麼?師父答應你!”****朝陽峯上,華山劍宗的門户已矗立起來,那房屋佈局一如玉女峯下的華山‘正氣堂’。‘劍氣衝宵堂’與‘正氣堂’除了那塊大匾上的字,其餘一模一樣。
自恆山趕回的封不平三人與金山無名在‘劍氣衝宵堂’落成之,仰望金匾,憶住追昔,恍若又回到了三十年前的華山派。只是情景如舊,五人卻已是白髮蒼蒼,不免思之落淚。
此時大體都已籌備就緒,只差那位吳大掌門未至。江湖上的門派成立,縱然是一個只有小貓三兩隻的門派,也總有些朋友來道賀的。可是劍宗這幾人二十多年來隱姓埋名,江湖上並未結識什麼朋友,加上若有人來給華山劍宗道賀,就會得罪氣宗的嶽不羣。
因此幾人現在最擔心的就是雖已遍灑英雄貼,恐怕到時一個來道賀的江湖朋友都沒有,到時不但吳師弟臉上無光,劍宗也難免被江湖朋友恥笑。
這上午幾人正聚在房中絞盡腦汁地想着辦法,一向吝於説話的金山和尚見大家一籌莫展,自已抓耳撓腮了半天,剛剛想出花錢請些人來扮賀客的餿主意,還來不及跟大家説,忽然封不平的大弟子韓昭跑進來道:“師父,諸位師伯、師叔,外邊來了兩個騙子,其中一個姓白的自稱是華山劍宗掌門大弟子,師弟們已用’錯劍大陣’將他們圍住了,請師父示下,要不要將他們擒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