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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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磐蕩山林紅塵隔世玄機論因果白鶴傳書且説,那金葉丐,受了吳氏弟兄重託,帶了吳戒惡由苗疆遠入武當,去見卧雲道長。他們離開苗疆時,崑崙雙劍還未到碧雲莊上;當時羣雄議論紛紛,似乎都不把來尋仇的雙劍看在眼中。金葉丐口中不説,心裏卻暗暗嘆息。他雖未見過方氏姊弟的功夫,但料着“來者不善”而且“驕兵必敗”看莊上裴柳諸人都是十分驕滿,他更覺得不是好兆頭。但自己既然要送吳戒惡,也顧不了莊上的事了。

他帶着吳戒惡出莊,走上對面山坡,想起來時與甘明在這裏遙指碧雲莊,不料轉眼之間,自己像是受朋友託孤一樣,送個小孩子上武當山。人事真是變幻瞬息。江南老丐在江湖上縱橫多年,一向意氣飛揚,此時駐足山坡,回望碧雲莊,卻不別有慨。他站住説了句:“我們在這兒等會吧。”吳戒惡離家遠去,本就不願意,何況知道莊上似乎大禍將臨,聽父親叔父口吻,似乎此去説不定就再難相見,自然更是滿懷愁思,金葉丐站住了,他也站住了。

金葉丐凝立不動,野風陣陣,吹得亂髮飛揚。眼睛似開似閉。吳戒惡也凝立不動,眼光卻遙望着碧雲莊那一片樓閣亭台。突然間,十來年的細事,都一一記起來。他清清楚楚記得那片水池左邊的石凳是什麼顏;清清楚楚記得,那一年自己初學武功的時候,父親笑着説:“你先練到能縱上這個石凳;我就叫廚子做一份熊掌羹給你吃;跳不上來就吃不成。”那石凳只是一尺多高;自己不過三個月,就可以振臂拔起一尺多了。當然真吃了熊掌羹。可是那熊掌羹並不好吃,有點腥。

那不是高聳入雲的燕樓?姑姑往年回來,總要在樓上和父親叔叔賞月;自己總也是陪着吃吃酒。姑姑總是穿着白衣服;在月光下面看起來真美也真像神仙。可是,姑姑很少説笑,總是冷冰冰的。有一天自己問姑姑説:“為什麼姑姑老像是不高興?”姑姑只輕輕搖頭,歇了半天才説:“你不懂得,別亂問。”自己是怕姑姑的,叫別問就不敢再問;可是越不敢問越想知道;到底有一次趁父親高興的時候問了父親;本來怕父親也會不高興的,可是父親只長長地嘆氣,告訴自己説:“你祖父母都去世得太早,所以姑姑從小就成了這種脾氣。”自己那時候雖然只有幾歲,可是也聽懂了,姑姑從小沒有爹媽,所以傷心;自己呢,有爹爹,有叔叔,可是沒有媽媽呀;於是自己想着也傷心起來了。一連幾天,自己除了練功夫以外,就不出房門;也不到山上去玩了;師兄們都來問,自己就説:“你不懂得,別亂問。”可是,師兄們還是追着問;沒辦法,説了;自己説:“我是沒有媽媽的,我傷心。”師兄們有的笑,有的不再言語;可是,不知道怎樣父親會知道了。他那天晚上把自己叫到卧房裏,拍着自己的頭説:“乖孩子,別亂想。

你媽媽雖然死了,還有爹爹在呢?”自己真哭了,不知道是為媽媽的死哭,還是為爹爹的活哭:總之哭了很久。可是第二天爹爹就帶自己出去玩;自己第一次用錢鏢打着了一個兔子,師兄們都説:“小師弟好功夫。”父親也笑了。那天晚上自己吃自己打來的兔子;兔子比熊掌好吃得多。自己整天都高興,從此以後又和師兄們一起玩了。…

可是現在呢?難道我會連爹爹也沒有了嗎?

戒惡痴痴地站着,兩行清淚不知道什麼時候下來,他只覺得腮上有點濕,不知不覺用手擦了一下。

他心裏還在想:十年前的小事,近幾天父親的愁容,還有那個“武當山”自己現在要去“武當山”!

“武當山”?他茫地抬頭望着天空遠處。那麼多的雲;一堆一堆的,夏天黃昏自己在水池旁邊那片樹蔭底下仰面躺着,就總看見這樣的雲;沉甸甸的,好像要壓下來,叫人連在仰面貼地躺着的時候都有點覺得自己身子不穩。姑姑偏喜歡看雲!這些雲自己是早看膩了。

然而,今天看着雲真想再跑到水池旁邊仰面躺下,等父親來叫自己回去,雖然現在並不是夏天。…

“走吧!”戒惡忽然聽見這兩個字。回過頭看時金葉丐正抖了抖衣襟,把那些五顏六的破布條得一飄一飄的。老丐已經看出他在傷心了,卻問道:“你在看什麼?像是看出神了。”戒惡黯然道:“我看雲。”金葉丐一轉身,口裏説道:“你要看雲。得上武當山,武當卧眉峯上看雲賞月,都是特別有趣的。”老丐抬腿慢慢向前走,戒惡木然跟着走;口裏卻哺哺地説:“武當山,武當山。”金葉丐帶着他走,可真吃力;論起輕功來,吳戒惡也不錯;可是到底欠長力。金葉丐行千里,真不算希奇;戒惡可就不行;當天兩人走出去一百里,天就黑了。晚上戒惡覺得腿上都累的。金葉丐也沒在意。第二天走下去,到了午正,戒惡就覺得真不想走了。金葉丐還説得趕快點兒;這回帶得有信,莊上還盼着早點有迴音呢。戒惡雖然想説:“先歇歇”可是想到莊上父親和叔叔都在等信,也就咬着開走了。這天晚上,金葉丐就和他商量,説這樣走太慢。老丐也知道他快不了,就説要每天白天睡,下午起身走;天一黑,金葉丐就揹着他用輕功急走,一直到天亮。

戒惡總説不要這樣累了金叔叔,可是老丐搖搖頭説道:“我不怕累,只怕我們走得慢。

依我的話辦,我心裏倒痛快。”於是他們就用這個辦法定了。這果然快得多,每一夜金葉丐背了戒惡翻山越嶺,腳下真是快似追風,到天明一看,總是出去了幾百裏。

金葉丐滿心只想着趕路,白天大吃一頓倒頭就睡;戒惡有時白天睡不成,寧願晚上在老丐背上打盹。在背上打盹兒也舒服,只是常常因為老丐高興起來,一縱上十丈,就把戒惡驚醒了。而且他每次驚醒的時候,總是正在黑漆漆的荒郊野山之間。風吹在身上顯得特別冷。除了老丐當時説句:“醒了沒有!”另外再沒人聲。戒惡就更容易想起碧雲莊,想起自己的屋子,想起父親和叔叔。

戒惡想起家,就忍不住難過;有時候眼淚,金葉丐先前看見他哭就給他擦眼淚;後來看多了就常常瞪瞪眼説道:“你這個孩子真沒出息,老哭什麼?”戒惡有時候就氣沖沖地答道:“我想我父親。”金葉丐聽了怪臉上就出一點悽然的神態;可是立刻又瞪瞪眼説道:“你父親又沒死,哭什麼?就算你父親讓人殺了,你哭也沒用。你得報仇,得好好練功夫。”最末總又加上一句道:“這回咱們上武當就要給你找師父。”戒惡從來沒想過要找師父,自己不是從小就跟父親叔叔練武功嗎?可是武當派的大名,他可聽多了。老丐一説上武當找師父,戒惡就覺得心裏有説不出的味道。他當然羨慕武當派的聲威,自己能當武當弟子;是該高興的事。可是,總有點難受,有點不安;不安或許是為了怕人家不收自己作弟子;難受則難説是為什麼;總之,他覺得這樣去入門,有點像亡命逃難一樣。

但戒惡和金葉丐總是同樣地盼望到武當;金葉丐用盡辦法趕路,無論是走到荒野山林之中,或者走過城鎮,他總是一夜趕幾百裏。

十天還不到後,金葉丐帶着吳戒惡來到武當了。

進山不遠,金葉丐就囑咐戒惡道:“你的劍和暗器皮囊,到了地方可得解下來。這是武當的規矩。”戒惡聽了,多少覺得有點新奇,但也沒多問。

這一天約莫在申酉之,金葉丐和吳戒惡走着,遙見一灣溪水。隔澳有一座高巖。金葉丐抬頭望望,向戒惡道:“把你的劍和暗器囊解下來,拿在手裏。”説着自己也把間一個皮囊解下。

戒惡解下劍囊,仔細看看前面,只見這座巖十分險峻,離下面總有上百丈,巖上山路繞下來和溪上幾座小橋相接。岩石上卻刻了三個大字“解劍巖”金葉丐和吳戒惡解了劍囊之後,便從小橋上過去,上到巖邊,那面忽有人問道:“請問貴客是從那裏來的?”兩人望去,那問話的原來是一箇中年道人,背後還有幾個道童跟着走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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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透过云层洒下温柔的光】
【照亮了我心中的希望】
【远方的山峦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它们低语着未曾说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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