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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進了伊歌城,幾條道路便分開來,南往四面樓,東往凌王府,西往鳳府,他們在路旁勒馬,十一問道:“怎麼走?”夜天凌看向卿塵,卿塵沿着楚堰江望出去,似是在想什麼,突然回頭一笑:“勞煩四哥送我去鳳府吧。”夜天凌片刻沉默過後,説道:“你不必顧忌我調動玄甲軍之事,我既如此做了,就必然有和父皇待的説法。”卿塵道:“但畢竟鳳相已在天帝面前説下那樣的話,還是這樣好些。何況,我這個女兒他看來是認定了,躲不過,不如不躲,順勢而成反為上策。”她將馬鞭輕抖,在手上纏了一圈,半真半假上卷第二十七章梅香雪影
離落地嘆道:“一入侯門深似海,不知我這到底是好運還是背運。兩位殿下到時候別忘了送份大禮恭賀鳳家二小姐認祖歸宗,如果送千月坊的點心,一定記得多要御瓊菱葉酥。”看着夜天凌劍眉半蹙,十一俊面犯愁。卿塵悠哉笑着高高揚眉,打馬先行,神情中頗有些漫不經心認命的模樣。十一趕上來打量她一番,問了句:“你最近是不是經常和十二弟在一起?”
“是啊,我們把伊歌城都玩遍了。”卿塵道:“怎麼了?”十一搖了搖頭,説道:“怪不得這吊兒郎當的樣子和他如出一轍,一個他再加上你,以後在天都的子還怎麼過!”卿塵俏眉斜飛,黠笑道:“別人好説,你可能真的不好過!”話未落地,忽而揚鞭作勢往他馬後
去,在他一驚之下,卻又撤鞭落空,原來只是嚇他。
十一俊眸一揚,説道:“好啊,竟敢誆我!”手中微抖,鞭如靈蛇纏來,立刻卷中卿塵的鞭梢,方要帶起給她點兒小小懲上卷第二十七章梅香雪影離落戒,卻聽她突然喊道:“來人啊!有人欺凌民女了!”聲音雖不大,卻引得旁邊不少人奇怪地看過來。十一愣住,手底一鬆,竟被她反手將馬鞭拽去,怒目瞪她:“真是小人手段!”卿塵策馬躲往夜天凌身後,順便丟來個得意的笑:“難道你沒聽過,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夜天凌就在近旁,安靜地注視着她和十一笑鬧。卿塵在他馬前擦身而過時突然發現,不知是否因為夕陽暖光格外輕柔,他稜角鋭冷的面容之上分明帶着淡淡笑意,清朗而柔和。
她突然覺得,如果他的臉上常常出現這樣的笑容,那麼寒冬亦會化做。風輕暖,花微香,山高遠,水東
,少年裘馬多快意,不枉人生長風
。
當晚,鳳府上下一片喜氣洋洋。次,卿塵收到了一份禮物。
鳳府花園中,秦越手中捧着個檀木小盒,遞到卿塵身前:“七殿下聽説鳳姑娘回來了,讓我送來這個。”卿塵接過來一看,盒中竟是那套碧暖玉四君子杯,她知道那是夜天湛極鍾愛的東西,現下卻整套送給了她。他的心意,還是這樣淡淡的卻又明瞭萬分。她將杯子把
在手中,不由得有點兒犯難。
輕輕地撫摸了一下杯上的花紋,她將盒子蓋好,復又給秦越:“你替我帶回去轉告七殿下,如此貴重的東西,我不能收。”秦越一時間有些為難:“鳳姑娘還請留下,我若這麼帶回去,定會被殿下責罵。”卿塵微笑道:“不會,他脾氣好。”秦越皺着眉頭還要説話,卻見卿塵移開目光,身後有人潤聲説道:“看來不發脾氣有時也不是件好事。”只見夜天湛緩步走來,對他一抬手,他忙將東西雙手遞上,先行退了下去。
卿塵沒想到夜天湛親自來了鳳府,無奈笑道:“平温和的人若是發起脾氣來,那才真的嚇人。”
“我嚇過你嗎?”夜天湛笑問道。
“沒有,”卿塵説道:“那是因為我不招惹你。”夜天湛俊目含笑,將那暖玉杯遞到她眼前:“所以還是收下吧,記得你説過,用這套杯子品茶,光看也是享受。”卿塵道:“若不收的話,是不是便能見着你生氣是什麼樣子?”雖話這麼説,畢竟還是伸手將盒子接了過來。
夜天湛卻温文笑道:“我自然也有生氣的時候,但只會對別人,對你卻不會。”卿塵眼中的笑意微微頓了頓,隨意問道:“今太后大壽,你怎麼不在延熙宮?”夜天湛道:“本來是沒時間過來的,不過知道你回了鳳府,忍不住便想來看看。難得你在外面玩夠了,肯回家來。”聽他語氣像是寵溺孩子般笑意潤潤,卿塵心間略微有些異樣的
覺,然而那個“家”字卻突兀的顯現出來,她抬眼將四周煊煌庭院看了看,説道:“突然有了這麼個‘家’,還真不適應,才一天便覺得有些無聊了。”夜天湛俊朗一笑:“比起外面輕歌曼舞的熱鬧,相府深苑倒確實有些單調。但也無妨,以後你想回四面樓,我
時間陪你。”卿塵隨手摺了一片葉子,拈在手裏,站在那兒深深看着他,而後嘆了口氣道:“你一直知道我在四面樓,對嗎?”夜天湛低頭微笑道:“你的琴我雖然只聽過一次,但不可能忘得了。”卿塵想到這些
子以來四面樓如此大張旗鼓也很少見人挑釁鬧事,想必是他在背後多般維護,那
遇上衞騫醉酒,也是因他才得以化解。從相識的第一天,他總是於她需要之時安靜地伸出手,在她心頭温暖覆蓋。若時時在他身邊,她不知道哪個女子能躲過這樣的温柔體貼,不
後退了一步,説道:“我早該猜到是如此,四面樓當真要多謝你。”夜天湛道:“其實我也沒做什麼,但歌舞坊間畢竟不同於他處,你在那兒總叫人有些不放心。”
“無論如何還是要謝的。”卿塵低聲道。
許久不見夜天湛説話,她奇怪地抬頭,卻正見他臉上有種極輕的失落一閃而逝“這話聽着十分見外。”他淡淡説了句。
卿塵垂下了眼眸,只是無言應對。如果説她是在拒絕他,那麼每一次刻意的迴避都在他清風朗月般的微笑中顯得如此蒼白,甚至讓她懷疑一直以來都在沿着一個錯誤的決定,做着十分荒唐的事情。
她情願夜天湛如李唐,假情假意,虛偽負心,或許那樣她便能以一種決絕的姿態唾棄或者報復,倒會比現在快意輕鬆。
夜天湛有事在身,只站了一會兒便要趕回宮去。卿塵送他到相府門口,待他走後方要轉身回府,聽後面有人叫道:“鳳姑娘!”她回頭一看,見一個年輕男子正走過來,玄衣輕甲,似乎有些眼。正思索間,那男子手扶劍柄行了個禮,她猛然想起這是夜天凌的近衞統領衞長征,那晚在躍馬橋上曾經見過。
衞長征上前將手中兩包東西給她,説道:“殿下讓我給鳳姑娘送兩樣東西來。”卿塵掂量一下,覺得其中一包似是幾本書,便抬手打開來看“哎呀”一聲,喜出望外。
裏面居然是在屏疊山丟失的那些醫書,有些紙張因沾了水,字跡變得模糊,被人用筆在一旁或多或少的補了起來,看那峻峭的筆鋒很像是夜天凌的手跡。而另一包則是千月坊的點心,她見裏面有一半是御瓊菱葉酥,心情雀躍,笑着對衞長征道:“有勞你了,回去轉告四殿下,就説…就説他還欠我裳樂坊的*汁脆鴿!”衞長征臉上似乎有難以掩飾的笑意:“殿下還有句話,説裳樂坊的東西要現出爐的才好,聽説最近新多了不少西域的小吃,改
再請鳳姑娘一同去品嚐。”卿塵笑道:“如此多謝了。”太后八十大壽,因為是整壽,所以格外隆重些。帝都九九八十一坊華彰溢彩賀儀隆重,天帝為母后祈福納壽,特地下旨大赦,四海一片昇平,普天同慶。
當晚太后賜宴延熙宮,宮中燃起無數盞琉璃萬壽燈,光華耀彩入雲霄,碧檐金闌和太池中的倒影相互輝映,恍如瑤池瓊筵。
龍柱之旁每隔數步,便有內侍手捧雲鶴宮燈,照得殿宇明光如晝。不時有宮娥魚貫出入,託玉盤,執金盃,嫋娜長裙飄灑而過,腳步輕盈,帶着酒香芬芳清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