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江氏母女在庵中住了三年,本來還不想就走,只為淨波太疾惡,又因所立外功不多,常時出庵除暴安良,屢和惡人盜賊爭鬥,樹了不少強敵。只管形蹤隱秘,
子一多仍被仇敵探出下落,漸漸尋上門來。仗着師傳武功,雖未敗過,風聲卻越來越緊。淨波惟恐江氏母女被人看出,當地離芙蓉坪又近,諸多可慮,方勸起身。小妹雖然不捨,但一想到血海深仇尚還未報,師父既命隱居江南,必有原因,只得戀戀而別。
此時江母已是滿頭自發,看去像個窮老太婆,小妹也快長成,貌相已變不少。起身時扮作農家婦女,所行多是荒僻野徑。淨波還不放心,又在暗中跟隨下去。總算曹賊早認為王妃母女已死。唐妃母子又經諸老前輩異人移花接木,佈下疑陣,作為回山途中被幾個昔年舊仇暗算殺死,朱曉亭之女阿婷被湘江女俠柴素秋救走。又因女鐵丐花四姑貪功心盛,知事鬧大大,急於離賊黨,只管暗中查探她母女的下落。對於曹賊,卻説人已殺光,並無遺留。曹賊只當一網打盡,平
最忌的老輩英俠無一出面,只有杜仙山何異和黃岡金臂莫全等有限數人曾與為敵,也都沒有正式
鋒便知難而退,而自己這面所結
的異派中能手和江洋大盜卻是越來越多,越發趾高氣揚,全沒想到留有好些後患。一心一意只在招納同黨,防備萬一有人問罪,不能善罷便與一拼,別的都不在意。
江氏母女始終未一點形蹤,也無一人看出。小妹雖美,尚未成人,淨波再代她一打扮,看去也像一個鄉下女娃,不過長得美秀一點,一直送到南京,俱都無事。淨波本來還想送到浙江,尋好住處再行分手,哪知中途忽遇兩個強敵,並還約有一個會劍術的異派中人,苦尋淨波為仇。為防累她母女,自己也要準備應敵,方始暗中分手。
江母見沿途平安,離開仇敵越遠,曹賊分寨和店鋪行棧都在長江上游一帶,江、浙兩省雖也有他黨羽耳目,為數不多,就有也只互通聲氣,經商往來,不是嫡派,心漸放定。哪知第三天忽染時疫,卧牀不起。小妹孤身少女,人地生疏。這時,母女二人為防萬一遇見賊黨耳目,出川時買了一條船。開頭不會划船,用了兩人代劃,假説往江南投親。船家夫婦人甚忠厚,一夫一婦,帶一三歲嬰兒。小妹在船上
子一久,暗中留意,一面並將山中帶出來的材料改制了一身水衣。淨波假裝搭船,同住船上,每當船泊荒江無人之處,便由淨波指點,勤習水
,短短兩三個月的工夫,已能穿波而行,
舟行駛。因防蹤跡被人知道,船到南京便將船家辭退,由母女二人自己駕舟,往江南一帶尋找住處。
也是小妹年輕好勝,無什經歷,沒想到風濤之險。這樣寬的江面,無人相助,許多不便,每沿江而行,已甚吃力;江母忽然病倒,舉目無親,只得把船停在瓜洲鎮上。經人指點,好容易把醫生請來,不料上岸之時,想起病母在牀,船中無人照應,山中帶出來的金珠細軟多經淨波換成銀錢,藏在船上,惟恐被人偷去,匆匆取出,分開藏好,一時心慌意亂,將兩包散碎銀兩放在一邊,沒有藏起,於是
白,被一水賊看去,以為孤弱婦女好欺,就此下手也不至於全光,因見小妹走時,拿了幾包東
西
,又因泊處鄰船人好
細,受過小妹拜託,引起同情,在旁留意照看,不許外人上船,意
夜來全數偷走。
小妹心中憂急,不免疏忽,延醫服藥之後,見江母半夜醒來,似乎稍好,燒還未退,又聽醫生説至少要四五天病才能愈,耳聽笙歌之聲由左近客船上傳來,江面上風平靜,月光如畫,上下一片空明,江波浩蕩,漫無際涯,新秋月
分外清麗,夜景幽絕。待了些時,回顧榻上病母,剛又睡去,牀前一盞昏燈殘焰幢幢,和窗外照進來的月光相映,別有一種淒涼陰晦況味,左近客船上也似曲終人散,停了聲息,只有明月江波依舊同清,上下天光悄然無極,只聽
頭拍岸,嗚咽之聲,軫懷身世,不
引起國破家亡之痛,傷
悲切了一陣,越發夜深。
小妹自從母病,已有兩夜衣不解帶。頭一天泊處是一小村鎮,無處尋醫,只服了一點救急成藥。江母本來病已稍好,不料服藥時江母怕熱,坐在船頭,正拿着淨波所贈各種救急的藥,乘涼觀看,忽然一陣江風,
頭暴湧,船身一側,那些藥品均是小包,事前沒有留意,小妹忙着燒粥,又未在旁,全數被風颳走。想起近三四年
夜憂思,年老多病,由雲林庵起身時,蒙淨波細心周到,費了好些事,連新帶舊送了這十幾種靈藥,以備不時之需,自不小心,全數送掉,以後再有病痛,何物醫治?就有醫藥,也無如此靈效,淨波又説“此別少説也要七八年才能相見”連愁帶急,下午便自病倒。
小妹一個人,又要搖船又要服侍病母,心更憂急,人早疲乏,這時江母睡,才得稍息。忽想從昨
起還沒有吃過東西,以後母女二人相依為命,母親大病未愈,我再病倒,豈不更糟?念頭一轉,見水天空曠,江岸上樹影參差,清蔭遍地,人家房攏都是靜悄悄地排列在月光之下,羣動皆息,寂無人蹤。跳板已撤,以為半夜三更不會有人,天又太熱,先去榻前仔細查看,見江母睡得甚香,鼻息已勻,頭上燒也減退。知道母親最怕悶熱,不許關窗,好在沒有什風,窗也只開了一扇,便將窗門虛掩,自往後艄吃了一點冷粥,將新粥燒好,覺着身上汗垢難耐,
又好潔,去往前面看了一遍,覺着母親病好多半,心中略寬,忙將衣服取往後艄,
下外衣,只穿一身貼身中小衣縱入水內。
女孩兒家終是面,船雖泊在鎮東未一條冷僻之處,鄰船多在西面,只有一船相隔最近,大的客船均在埠頭一帶,仍恐天氣大熱,有人夜起,被其看見,仗着新學水
,一到水內便往下沉。意
到了水下將衣服解開,洗上一個痛快,再偷偷和衣而上,換去濕衣,將衣服洗好,掛起吹乾,明
好換。這類水浴;近一月內,小妹差不多每夜必洗一次,成了習慣,為了母病,強忍了兩
,母病漸好,便覺難耐。到了水裏,覺着涼
舒適,神志一清,年輕疏忽,忘了船上無人照看,當地水路要衝,五方雜處,壞人甚多,不由多洗了些時。等到洗好,又想練習水
,雙足一蹬,便往江心躥去,離船二三十丈,泅泳了一陣,忽然想起洗時已久,不知母親醒來也未,莫要醒後腹肌,喊我不應,心中一驚,立往船後游去。
偶然探頭水上,覺着起了江風,方才碧空千里,天水相涵,素魄光,天氣本來極好,就這半個時辰左右,竟佈滿了浮雲,一輪月影在雲層中穿來穿去,宛如層層羅網擋在前面,正在拼命掙扎,想要突圍而出,無奈雲網太多,穿過一層又一層,那月好似飛丸跳擲,只在雲隙中鑽來鑽去,月光也自明晦不停,隱現無常。知道風
將起,急於回船,接連兩躥。
眼看離船不過十多丈,就要到達,方想:我母女此時正和那月一樣,前面擺着許多羅網,只不知將來能否重放光明而已,且喜江風初起,遠近船上人還未驚醒。剛把雙足一蹬,朝前猛躥,忽聽前面撲通一聲,似有重物落水之聲,忙把頭探出水上一看,目光到處,瞥見船艙大開。江母正立窗口,微聞忽怒之聲,船旁花騰湧,尚未平息,料知有事。心中一急,慌不迭往前駛去。
江母也看見愛女由江中趕回,忙往後艄去。小妹匆匆趕到,看出母親病已大好,只是面容急怒,從來少見,以為自己不該離開,母親醒來,喊人不應,因而生氣,連忙賠笑。剛喊得一個“娘”字,江母見她周身水濕,
了一地,忙喊:“乖兒快換衣服!我有話説。鄰船想已驚動,一個不好,我們此時便要開船走呢。”小妹見母病癒,心方一喜,聞言大驚,忙將先備好的乾衣取出,匆匆換好。江母見那一口小箱衣服尚在,不
口説道:“這個還好!總算天無絕人之路,留了一箱衣服。”小妹驚問何故,江母方説:“乖兒不要着急,我們失盜,所有衣物銀兩,除這一箱舊衣外,全數被賊偷光。等我醒來發現,那賊還想動武欺人,一個被我用重手法打落水中,一個已逃往岸上,腳底頗快。我病後腿軟,追趕不上,恨他欺我孤兒寡母,心腸太毒,前後來了兩三次,連我身上蓋的一條薄被和動用之物均想全數偷走。不這樣我也不會驚醒,一時恨極,用兩枚銅錢朝岸上打去,全數打中,那賊雖然逃走,內中一錢似已打中要害,不死必傷,被他同黨扶了逃去。我不該出聲呼喊。落水那賊受傷更重,多會水
也非死不可。最氣人是此賊逃時還被搜出幾十兩銀子,我先不曾發現,剛將岸上逃賊打傷,他正由後走來,想是看出不妙,打算入水逃走。我本無心殺他,正在急喊:‘大家都是苦人,只給我母女多少留點保命錢,便不傷你!’不料那賊狡猾異常,我又不曾和這樣惡人有過
代,他見我用兩枚銅錢把他同黨打傷,我再一示威,空手將支窗木
用手斬斷,明已知道厲害,仍想全數拿走。背靠船窗,口説好話,一手拿着銀包,一手拿起茶杯,假裝口渴飲水,説他許多苦處,不料誤偷好人,情願全數奉還,只請賞他一點傷藥去醫同黨。我病後剛起,又不願將事鬧大,正和他説:‘不必全數還我,傷藥我卻沒有。’只顧聽他低聲急叫求告討饒,始終忘了先將銀包搶下,一不留神,此賊揚手便是一茶碗打來,我往旁邊一閃,他已帶了銀包倒翻出去,躥入水內。我恨他不過,隔水一掌打中頭部,此賊就通水
,也難活命,但他至少還有三個同黨,二賊一死一傷,必要報復,鄰船也恐驚動。萬一蹤跡
漏,如何是好?”説時,小妹已將江母扶向前艙坐定,雖幸母親病癒,但是用費衣物,除卻一箱舊衣,全被偷光,以後如何度
?心中悲憤,還不敢
出。正在悔恨心
,不該離開,忽聽船頭有人低呼“小妹”探頭一看,正是鄰船船家牛老頭,知其人甚忠厚,忙請進船,告以前事。
牛老頭搖手低語道:“小妹不要説了,你們失盜的事我已知道。這是瓜洲、鎮江一帶有名的水賊長江四鼠,一向心狠手黑,無惡不作,專一偷盜往來客商。你母女外表不像有錢的人,不知何時白被其看出。他第二次搬走你們箱子行李之時,我夫
已被驚醒。為了他們兇惡異常,勢力大大,無人敢惹,每偷孤身商客,多是明目張膽,和強盜一樣。事主膽小害怕,裝不知道,財物雖被偷光,人還不致傷亡,稍一抗拒驚呼,便被所帶尖刀刺殺,將人綁上石頭推人江中,有時連船家一齊遭殃。哪怕泊在大鎮船多熱鬧之處,當時不能下手,也必暗中尾隨下去,水
又好,只被看中,極少倖免。最可惡是心腸太黑,一物不留,有時夜間行船,也會由水裏追去,
空下手。近年受害的客人,每月少説也有四五起。他們偷了人家財物,狂嫖濫賭,錢和水一樣,用得差不多再去偷盜,無家無業,可惡已極,人更無賴,什麼惡事都做得出來。方才江老太不知用什東西打傷了一個,落水逃的一個也似受了重傷,沉底未起。我先見你母女二人不用夥伴,長江行船,又是遠路來此,還在奇怪,想不到竟有這樣本領。我料落水那賊凶多吉少,莫要受傷大重,沉死江中,等屍首浮出水面,賊黨前來報仇生事,豈不討厭?此時離天明不過半個時辰,又正變天,最好早點開船,要省好些煩惱。我們因恐賊黨看出,先還不敢過來,如今賊黨已然走遠,特來通知。還是快些走吧。”江母便説:“衣物銀兩全被偷去,還有一包,又被水賊帶入江中,前途無以應用,不知能否撈起?”牛老頭説:“你們先前不該泊在此處。這一帶雖是江岸,看去水平無
,江水甚深,下面浮泥深達一丈以上。銀子沉重,定必沉底,多好水
也難撈起,再要被賊黨帶走或是中途失落,不論那賊死活,都是海里撈針,沒有指望。小妹水
方才我已看見,雖然極好,想在長江之中把銀撈起也辦不到,何況離明不遠,小妹這點年紀,品貌又好,入水尋銀定必轟動,遠近傳説,趕來觀看,難免惹出事來。莫如把這大船搖往前途賣掉,換一小船,多點錢出來,暫時度
。以後再想法子的好。”江氏母女聞言,忽想起那船乃淨波託人代買,工料極好,只是稍大,行船費事,又不願僱人相助,江寬
大,小船也不合用,本就打算尋到地頭將船賣掉,聞言心中略定,同聲贊好。
小妹細一檢點,還有一包碎銀,因為方才買藥不曾用完,回時隨手在被褥之下,未被水賊偷去,約有四五兩重,另外還有一吊多散錢。好在米鹽油柴等必需之物,淨波行時均代辦好,足敷三月之用,計算暫時還不妨事,母病又愈,心更放寬,為防病後體弱,強勸江母安卧,自去準備開船。牛老頭笑道:“此時順風,你們如其順
而下,再好沒有。”因憐小妹孤女,又將老婆兒子喊來相助,將篷拉起,並告小妹行船之法和前途停泊之處。
小妹行船本已學會,見他細心指點,幫着忙亂,轉眼停當,自己省力不少,知其人甚貧苦,仗着打魚為生,所得無幾,遇到天時不好便難一飽,又知水中沉銀決撈不上,便將所剩碎銀取了一兩贈他夫。牛老頭嘆道:“天底下只有苦人才能憐惜苦人。我雖不知你們來歷,照我看法,也是孤苦艱難的人,不被賊偷還好,經此一來,差不多被賊偷光。你們寡母孤女,老的老,小的小,以後不知如何度
,我們好歹還能打魚為生,如何忍心還要你的銀子呢?”江氏母女苦笑道:“我們雖窮,好歹還有兩三月的糧,這條船也能賣些銀子。你們只此一條破船,遇到天氣不好便難度
,少分一點也不相干。”牛老頭見她母女再三勸説,其意甚誠,只得謝諾收下。為
送銀之德,強要送到前途再行分手,以防萬一風
太大,小妹一人照顧不及。小妹一算前途還要買藥,相隔只數十里,只得應了。
開船以後,牛老頭見風甚好,便在後艄代她劈柴燒飯,一面指點行舟之法和平生經歷。小妹見他人好,順風順
,只須將舵掌好便可無事,等服侍江母吃完粥飯,又服了一次藥,人已睡
。遙望東方,已有明意,天
卻甚陰晦,便和牛老頭談問商計前途之事。無意之中談起打魚,忽然心動,向其求教。才知牛老頭從小便以打魚為生,吃這碗飯已數十年。只要辦只魚船和一些用具,肯賣力氣,數口之家足可温飽,有時滿載而歸或是時鮮上市,得財更多,自食其力,度
有餘。無奈所有魚市均有魚牙經紀人把持,大秤買進,小秤賣出,加上佣錢,剝削已多。另外還有官府土豪硬要進獻,強買還是好的,稍不如意便遭打罵。最厲害是時鮮上市本來極好買賣,官府推説進貢皇上,強迫獻納,一班差役如狼似虎,一個應付不好,便要家敗人亡不能安生。經此層層壓榨,所得的錢只有十之二三。近年官府之外又多出兩個惡霸和好些
氓,強買硬奪,
子越發難過。以前原好,現在都被這班惡人剝削,
不過氣來等語。
小妹聽他説到好處,少女天真,不知魚行經紀,連同打魚,都有一定地段,漁人不受剝削便難立足,暗忖:以後無法度,自己本會水
,何不也
一條漁船。靠着打魚奉養母親,豈不是好?表面不説,專心向其打聽。牛老頭有問必答,説得十分詳細,小妹一一記在心裏。船到前途泊處,又代小妹買了副藥和一些
用東西,方始殷勤別去。
江母傷財免災,第二人便痊癒,由此防備賊黨危害之外,又加上生活憂慮,
夜愁思,無形中種下許多病
。母女二人沿江而下,沿途都想尋覓隱居之處,均未如願。一路浮家泛宅,時行時止,連經許多城鎮,因只母女二人,不能離船太遠,小妹年紀太輕,江母又不放心,好些顧慮。
光陰易過,不覺秋末冬初,剩下幾兩散銀錢已用去了一多半,隱居之所仍未尋到。小妹雖然年幼,卻比江母細得多,既覺那船是個累贅,又想餘錢有限,船上食糧已快用完,一任如何省吃儉用,總有盡時,不在錢未用完前將船賣掉,到了柴米俱無,定必受欺賤賣。便和江母商量停當,先打聽好了船價,然後一路問將過去,中間連受壞人欺騙挾制,均未上套。最後居然賣得善價,竟將船本得回,還多了一點利息。又將零物賣掉,只留下一口衣箱、兩件行李。先裝朝山僱了一隻小船,由水路往杭州進發,住在西湖一家尼庵之中。
游完六橋三竺,小妹愛西湖山水清麗,本想住下。江母覺着西湖名勝之區,地大繁華,賊黨難免往來,恐形跡。小妹又聽庵中尼姑説起富
江上風景和桐君山
之美,忽動遊興,暗忖:師父行時原説,只是江浙一帶偏僻所在均可安居,並且無論住在何處,到時自會尋來。久聞富
江山水清麗,何不前往一遊?如能尋到好地方隱居在彼,也是一樣。議定起身,已是第二年的
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