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暫避?”李彥直冷笑道:“去哪裏避?哪裏不是大明的天下?哪裏沒有這些沒教養的讀書人!”議論未定,又有兩封來自南方的書信傳入,李彥直接過一看,臉又綠了三分!竟有慘然之
!
風啓手肘撞了蔣逸凡一下,兩人心裏都想:“出什麼事情了?”卻聽李彥直呼道:“不想黃、鄭二公也隨大,竟然,竟然…”原來南方來的這兩封書信,乃是延平名士鄭慶雲與黃的絕
書!這兩人不但是李彥直的鄉親,更是他幼年時期地保護人,在政壇上,這種關係真是親得不能再親、密得不能再密了,本來雙方應該共同進退,不想黃、鄭二人這時竟寄來了書信,黃説的比較委婉,道自己在南方聽到了“種種
言”他希望這些“
言”只是“
言”希望李彥直趕緊闢謠,但萬一這
言不是留言,那麼以後雙方就不需要再通書信了!而鄭慶雲則更加直接,一張白紙上便只有“割席”二字!
蔣逸凡聽説了以後驚道:“若是鄭、黃二公也如此,南方的形勢只怕不妙,是否要加派人手南下?保護老夫人?”風啓卻想:“福建北京,相隔萬里,卻都同時出了這等事情,人心向背,一目瞭然。就算加派士兵只怕也無濟大事。一旦站到了天下人的對立面,就算是秦始皇那樣的威勢,又能保得住幾年的江山?”這時候,風啓腦中閃過了一個念頭:“難道,子真的錯了麼?”閃過這個念頭的,不止他一個,李彥直的大哥,遠在福建地李剛這時候心中也冒出了這個念想,羣情洶洶,人人指着李家的祖墳罵,可把他娘給嚇壞了!她趕緊去把大兒子找來問:“阿大,三崽究竟是做了什麼事情?鬧得那些讀書人個個都在罵他?鄭老爺、黃老爺都家人與我們來往了,我送了禮物去也全部退回…這可是從來沒有的事情啊!三崽…三崽他究竟是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啊?”
“三弟不會做傷天害理的事情的!”李剛説。
“不會,那麼,那麼為什麼…”他娘哭得更厲害了:“為什麼會有人説要挖你爹的墳呢!”李剛嚇了一跳,叫道:“什麼!誰敢!”挖人祖墳,這可是不共戴天之仇!他娘卻哭道:“也不知是誰!但咱們這邊從來沒得罪人,逢年過節都開施捨,滿縣地人原本都説我們好的,如今卻出了這等事情,那必是你弟弟在外面做了什麼天理難容的事情,阿大,你趕緊上京一趟,看看三崽究竟在幹什麼!”李剛忙道:“如今家裏如此形勢,我怎可稍離?”他娘卻道:“家裏的事情你不要擔心,鄉親還是照看我們的,人人都還護着三崽,説一定是哪裏搞錯了,不肯相信三崽做了壞事。倒是三崽那邊,你得趕緊去看看,要是不然,就算沒人來對我怎麼樣,這麼被千千萬萬讀書人指着脊樑罵,你娘我還能活多久?”李剛想想也是,就將家裏地事情安排了一番,便帶了陳風笑和付遠北上,一路之上也不敢借用官家驛站,更不敢暴自家姓名,沿途打聽,但有讀書人的地方,都稱李彥直為禍國
賊“觀其居心,真比
莽更酷了十倍!”李剛心裏害怕,走到上海,就去拜見徐階,他是李彥直地哥哥,李彥直權勢滔天,他自然而然也就水漲船高,但這回徐階竟稱病不見!只讓兒子徐到偏聽見他,李剛問:“徐公子,我三弟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情?我是
人,
不明白,還請您給我析説一番吧。”其實六藝堂中也有不少俊才,都曾跟李剛分析過,但李剛聽他們的話和外頭地評價南轅北轍,便覺得他們都是護着李彥直,他人到中年,卻仍然是個淳樸而直
的漢子,肚子裏沒那麼多地花花腸子,只是以最直接、最簡單的是非公理來判斷,便不肯深信,要找個有見識的中立來給自己分析。
徐卻道:“自家父致仕以來,我也一直閉門不出,這外面的事情,可都不大聽説了,實在不知是何事情。”李剛可不是當年那個鄉間青年了,這麼多年下來見多識廣,便知對方在推託,搖頭告辭了。
他要沿官道北上,這時有海軍都督府的人來給他請安,並道:“小的聽到了些風聲,江北有人已得到大爺要北上的消息,或許會有阻撓,乃至要對大爺不利。”便勸李剛走海路。
李剛也不執拗,就讓他們安排。
這時已是陽三月,上海碼頭到處繁忙,原來大明政壇雖然正在生大地震,但
常政務卻沒受很大的影響,葡萄牙和西班牙地外
使節都已到達,張居正巧為婉轉,如今南洋與東大陸已有重新通商之機遇,至於
本那邊,開礦與移民也正進行得如火如荼,無數貧民都聚在碼頭等着出海搏一番事業,商人們更是忙得不可開
!
這利祿場中、大海邊上,人人注心於財貨,也有人談及李彥直議論改制一事,但這些人心態卻平和得多,有人只是拿來做茶餘飯後的閒談,有人則道:“鎮海公提的這些,在上海這邊,還有大員、南洋不都已經實行了嗎?再説,做法官的,也該讓懂大明律的來,管商務的,也該懂得些生意經。不然怎麼打理這些事務呢?真不知道這些讀書人在鬧什麼。”更有一般沒功名又深受新學影響的青年,聽説鎮海公在北國勢危,竟要結團北上去聲援李彥直!
李剛在碼頭走了一圈,只是多聽,將這些見聞牢牢記在心裏,卻不説話。
他就坐了船,上了天津,這時天津也已開埠對外營商,港口裏也是一片繁忙,只是這裏畢竟靠近北京裏地人知此時正是風頭尖,不像上海碼頭的商人直,只是默默幹活,到了城裏,則風氣大受京城影響,有儒士衣冠之處,便有罵李彥直的聲音…這罵聲已經持續經月,也不見李彥直回口,更不見他有什麼動作,士林便都道鎮海公果然還是怕了公議,更無忌憚,與雙頭龍同城也敢開口痛罵了。
到了李彥直的水邊居,一進門,兄弟相見,李剛見李彥直雖對自己展顏歡笑,但眉頭的鎖痕卻還是無法完全消解,就知道弟弟最近頗為煩心,要説家裏的事情時,有人報內閣張大學士到了,李彥直説:“叔大也不是外人,讓他等等,我先與大哥敍敍舊。”李剛卻道:“不不,是大學士啊,那怎麼可以耽擱?家裏頭的事,也急在這一時半會的,我先到後堂迴避。”他是哥哥,但一家人從小就以李彥直為核心,什麼事情都好,都為這個小弟靠邊讓。
這次張居正來,卻是高拱眼見輿情越來越不妙,攻擊李彥直的奏摺沒有一千,也有幾百了,按照規矩,李彥直就該出面了,或辯駁一番,或請辭致仕,然後由皇帝懲處,皇帝架空了,當然就該歸內閣懲處。不料李彥直卻既不出面辯駁,也不請辭致仕,就龜縮在天津不現身不出聲,內閣覺得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幾番派人敦促,卻都在天津吃了閉門羹,最後不得已,只好又派了了張居正來,希望邀李彥直進京,召開廷議探討此事該如何善了。
聽完了高拱地意圖後,李彥直冷笑道:“廷議嘛,那自然是要開的,只是該如何善了…”忘了張居正一眼問:“叔大以為卻該如何?”這一眼平和中壓抑着凌厲,哪裏是徵求意見的姿態?
張居正微一沉,道:“如今大明天下,羣情洶湧,都道鎮海公有
莽之志…”蔣逸凡風啓聽了都是心中一凜,這些
言蜚語他們也不是沒聽到過,只是沒想張居正居然敢在李彥直面前直道破。
李彥直哈哈一笑,道:“莽,
莽…嘿嘿,他們可把我看小了!”卻又看着張居正。
張居正也微微一笑,説:“自古立不朽功業,可謀於智,不可謀於羣小!可獨斷於密室,不可謀於眾人!只因這些人雖然嘴上都叼着公義,卻個個懷着私心,為自己、為
兒、為鄉黨,勢必無法團結一致,成就大業!只是鎮海公這一舉措,頗有失誤,所以才招致這麼多的攻擊。”李彥直問:“我有何失誤?”張居正道:“自古至今,為政之道,當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拱衞!若有眾星而無北辰,天野必亂!”他説的這句話乃是孔子所言,講的是政治秩序當先確立一箇中心,有如北斗在天,其它星辰環繞拱衞,自然秩序不亂。他頓了頓,又説:“如今鎮海公身居弼星之位,所作所為、所論所制卻都是北辰之事,這就是客星犯主,怨不得別人要彈劾議論!”這幾句話把李彥直説得低頭不語,好久才道:“那麼叔大以為應該如何?”張居正道:“王之道,需由王行之!名不正、則言不順!鎮海公要行此大變革,需先正名位,名位既正,則乾綱可以獨斷,甚至逆天犯眾之事皆可推行!別看如今眾論紛紛,貌似天下都在傾李,其實細析之,除個別冥頑不靈外,其它大多數皆人云亦云之徒,真有見識,都在等真主出現,他們此時之所以不作一聲,擔心地是鎮海公決心不夠!”他這句話已説得極為明白:朝堂上不是沒有擁護你地人,這次之所以沒有出聲音,就是因為你主意未定,他們害怕自己説話以後你自己卻退縮了,那時候他們便前無擁立之功,後有清算之禍了!
“若鎮海公能正名位,讓此輩心中有底,自然會聯袂一呼,應雲集,今那些叫囂可順手而除,人云亦云之輩也將銷聲匿跡,國家大事,便可憑新主一言而定!”李剛再進來的時候,張居正已經出去,李彥直出神良久,才現大哥進來,便問起家中之事,李剛説:“三弟,咱們全家的運數都系在你身上,你好了,咱們就一家子都好。如今孃親是有些身子不適,但這也是擔心你啊。”李彥直聽説竟有人要掘乃父的墳墓,怒道:“可惡!可恨!”過了一會,又道:“是我拖累家裏了。”李剛卻道:“三弟,你快別這麼説!其實才出的時候,我也對你這邊地事情很擔心,怕你是真的做了什麼傷天害理之事,但這一路走來,我地心反而定下來了。”李彥直奇道:“這是為何?”
“書上的大道理,你大哥我也不懂多少。”李剛道:“我只是見一路上雖有許多人反你,但到了上海,為你説話地人也不少。若天底下的老百姓都説你壞,那或許你是真做錯了,但若有人説你好,有人説你壞,那你就不見得壞。”他沒什麼文化,這幾句話講起來詞不達意,有些繞來繞去,但李彥直還是靜心聆聽:“比如説咱們家自佔了那幾個礦場吧,每年也總有些人説我們地壞話,也總有些人説我們的好話,説我們好話的,都是咱們的鄉親,還有給咱們幹活的夥計…咱們沒虧待他們,所以他們説我們地好話。説咱們壞話那些,就是眼紅我們、妒忌我們的了,人富貴了,哪能沒有仇家呢?要做事,就總會得罪人!若咱們真是做了天理難容的事情,不但那些仇家,就是鄉親、夥計也都不會服我們,但我們要不是在做壞事,而那些眼紅的人還在和我們對着幹,那就不用客氣了!總不能他們一鬧,咱們就把咱們家的礦場讓給他們吧?嘿,咱們又不是割喂鷹的如來佛!就是如來佛,不也有降魔的時候麼?只聽佛祖菩薩們降魔度鬼,可沒聽説他們怕被魔鬼背後戳脊樑,就把蓮花寶座也讓給魔鬼坐的。”他這幾句話雖然
俗,但李彥直本來心事重重,聽到這一番話卻眉目舒展,喜不自
,道:“大哥!你來得可真是時候!我原本還有幾分猶豫,如今被你這麼一説,這決心可就再不動搖了!沒錯!佛祖的蓮花寶座,豈可因為魑魅幾句聒噪就讓出來?哼!若真讓出來了,非但不能體現我佛慈悲之心,還會禍害三界蒼生!自古書生惜身後之名,往往不能成事!我既要為百代立基,為生民請命,又焉可效仿這些百無一用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