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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劍所向,只見下面錦旗列列,刀槍如林。一個大臣説道:“皇上文治武功,承上天之德,人心所向。懷不臣之心者,遲早服罪解來。”朱瞻基端詳了一會手裏如水般乾淨明亮的寶劍,深一口氣放入劍鞘,轉身在寬大的椅子上坐下來。這時才看向薛祿,説道:“武陽侯平身,諸臣平身罷。”
“謝皇上隆恩。”眾人紛紛拜道。薛祿見皇帝投來目光,忙躬身道:“啓稟皇上,漢王突然改變方略,揮軍南下都因為一人所為:罪臣張寧。”眾人聽罷面不可思議之
,左右微微有點議論。張寧這個人在一般官僚眼裏的印象無非兩件事:曾是楊士奇的準女婿。
殺害了兩個下級官吏,被通緝在逃。朝廷對外的説法自然不會提及一些更深的玄機,經大理寺核實的案情是湖廣巡按御史張寧與吳庸等有悉、並將其殺害,據此事實定的罪…
當然權力中樞的人包括皇帝朱瞻基楊士奇等人,清楚張寧最大的錯誤是勾結亂黨、背叛君父。這個時代的政治極度不透明,內外不一實屬正常,一個案件的真相因此重重加密,眾説紛紜。
朱瞻基也面疑惑,問道:“此人有罪在身,如何與漢王有關係,又怎能影響樂安決策?”
“請皇上准許微臣傳幾個證人上來。”薛祿道。
徵得朱瞻基的允許,很快從城樓下押了一批人上城樓。朱瞻基到德勝門來閲兵、並非為了審案,但是一時間這裏彷彿就變成了一處公堂,更有大量朝廷大臣在場,比三司法合審的案件規格更高。
薛祿授意下,兩個軍士把一個老頭先上前來,那老頭穿着長袍,沒戴帽子,花白的頭髮有些散亂,一副衣冠不整的樣子。
他一過來就伏在磚地上戰戰兢兢不敢起來。薛祿道:“此人叫朱福,是漢王新封偽兵部尚書朱恆府上的一個家奴,躲在樂安城想要幫他的主人照看田地產業,被微臣給搜出來了。朱福,你把供詞重新再説一遍,説得不好命不保!”那名叫朱福的老頭趴在地上,盯着磚地話也説得不利索:“老…老奴,叩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幾天前,府上來了個人,送來一份檄文,檄文大概寫得很好,老爺和數名幕賓都大加讚賞,呈送到王爺那裏,老爺因此得了嘉獎…”
“檄文原稿是張寧寫的?”朱瞻基的眼裏頓時出一絲冷意。朱福叩首道:“回皇上的話,是。”那份檄文朱瞻基也看了,內容自是“不堪入目”旁邊的大臣察覺到皇帝的憤怒,急忙附和道:“這個大逆不道的罪臣,無端造謠妖言惑眾,污衊聖譽無父無君,直該碎屍萬段,難抵其罪之萬一!”朱瞻基沒有發作,臉
已是十分不虞。那奴僕繼續道:“老爺覺得那大逆不道的張寧有幾分才能,就讓信使帶話有心結
。
不想張寧膽量極大,很快就到樂安拜見老爺來了。張寧一來就做説客,曉以利害,稱漢王不進取南京將有滅頂之災,老爺不知怎麼就被説動了,因此向漢王進言。
王府中不少人對老爺不滿,便誣告老爺與朝廷細作私通。接着張寧就被召進了王府對質…”薛祿聽到這裏,便回頭道:“帶罪臣傅良友上前。”一幫俘虜裏的一個文官被押上來,跪到了老奴僕一旁。
薛祿又道:“你也將供詞當着皇上的面再説一遍,説了半句假話就是欺君大罪,你應知曉?”這個當官的比剛才的老奴僕要鎮定得多,叩拜了幾下才開口道:“罪臣不敢欺君。
確如方才之言,朱恆被懷疑私通細作,但被懷疑為細作的張寧一到王府,對照檄文原稿的字跡,就很快洗清了嫌棄…因為沒有哪個朝廷的細作敢寫如此大逆不道的文章。”朱瞻基冷着臉一言不發,武陽侯薛祿就代替問話:“張寧此人是身負命案的罪人,在樂安更無親朋好友關係,屬於來歷不明之人,漢王如何能信此人説的話?”傅良友道:“張寧問漢王,朝廷大兵剋兵臨城下,王爺何以拒敵?王爺説,據報平叛大軍主帥乃武陽侯,不足為慮…”薛祿聽到這裏神情自若,他倒是條漢子,不如人也不強辯。傅良友繼續道:“張寧言,事態有一發不可收拾之勢,當今聖上乃英明之主,絕不可能只派一個武陽侯前來。
定會調集三大營主力,御駕親征或以英國公為帥,一舉平定樂安。他還立下軍令狀,如果沒有言中,就請砍頭祭旗。王府當場有文武數十人,竟無一人能反駁張寧的説辭。”朱瞻基道:“漢王部下多有樂安籍,定不願意拋家棄業遠襲南下,他們為何沒有站出來説話?”朱瞻基也是明瞭漢王部下及其本人的心思,之前才自信滿滿…他雖然每天面對許多人狂表忠心大公無私,但是內心卻是明白的,這個世上鮮有真正大公無私的人,多少都在為自己考慮。
皇帝並沒有被臣子們的甜言語所
惑。基於這樣的判斷,朱瞻基才制定了佔據道德大義制高點、
擒故縱等待機會、最終重拳出擊快速解決問題的既定方略。
這一套策略可謂是處心積慮,勝券在握。朱瞻基認為自己的政治謀略和大老叔父
本不在一個層次,每一步都看似略居下風、卻每一步都把漢王吃得死死的,一切盡在掌控玩
之中。
哪料半道里殺出個陳咬金,那個張寧簡直是一無所有要啥沒啥,既沒有陳咬金的武力,又沒有關係人脈,更可笑的還是個通緝犯連容身之處都沒有。
單騎殺入樂安,竟能影響到國家戰略層面的大勢…這,太難以置信了,朱瞻基心裏説不出是什麼受。如果沒有那份讓他咬牙切齒的檄文,朱瞻基此時説不定還有點敬佩此人,但一想到張寧竟然污衊自己弒父!
他就恨不得馬上逮住此人,讓他把所有酷刑都經歷一遍,最後一刀一刀割千刀而死!在朱瞻基的用人理念裏,兩樣缺一不可:忠、才。那個張寧從一開始,朱瞻基就看出了有才能,就是因為質疑他的忠誠,所以沒有重用。
朱瞻基並不後悔自己沒有拉攏到這樣一個人才,因為此人簡直是…無恥!可是真的無恥嗎?不罵皇帝弒父,在樂安的事如何能劍走偏鋒達到目的?或許真正的人才都比較門,中規中矩者幹不出叫人驚歎的事來。
就在這時傅良友繼續説:“漢王部下沒能當場反駁,只因無言以對。不過很快就有武將李明、孫奇煥二人密謀半夜行刺,殺入朱府,卻沒能在漢王兵馬趕到之前湊效,功虧一簣,二罪將也因此被漢王所殺…”薛祿躬身道:“另外還抓住了一些目睹事情的證人,皇上可想聽聽細則?”
“不必了。”朱瞻基揮了揮手,他好像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君王不該隨意當眾發怒。但他終於冷冷問道:“不是抓了張寧家的人麼,在何處?”一個官僚稟報道:“就地看押在南京兵馬司牢獄之中,等待司法定罪。”朱瞻基冷冷道:“派人到南京傳旨,將已抓獲的罪犯全部凌遲處死。”***本來大軍經過皇帝檢閲之後就該祭祀祖宗揮師出征,但得知漢王已經南下,京營只好暫時取消了計劃。現在去樂安城已經毫無意義,前軍薛祿的兩萬人馬得知漢王離開後已經趕到樂安收拾殘局,足夠了。
事情有變,朝廷自當調整戰略部署。平定一個親王的叛亂絕非小事,朱瞻基每走一步都會看十步遠,他不是一個隨胡來的人。這兩天楊士奇等重臣都沒有回家,一直在內閣吃住,隨時等候皇帝召見的御前會議。
作為楊士奇的得意門生,于謙也陪在內閣,兩天兩夜沒有回家了。後來楊士奇聽説于謙的子董氏生病在家,就讓他回去看看,明天再來。
于謙有些不情願,但礙於恩師的話,只好先回家去了。于謙從東城回家,只見董氏穿戴整齊前來接,她雖面有虛弱之
,卻還説得話走得路,並不是很嚴重。于謙見狀心下有些不悦,卻也不好埋怨,便問道:“夫人身體好些了麼?”奴婢們躬身垂立,他們都很尊敬于謙,不僅為人正派,在家裏和夫人也是相敬如賓,十分符合世人的評價標準,整個一君子作風。
董氏帶着一些歉意道:“郎中瞧過,就是氣虛,沒有什麼大礙。李二這個人馬虎,也沒告訴過我就擅作主張跑到官府去稟報夫君,不然我也不會讓他去讓你分心,最近朝裏的事很重要?”
“不打緊,回來看看夫人的病情是應當的。”于謙在椅子上坐下來“朝裏我也幫不上什麼忙,不過在恩師楊公身邊,好歹能做些查漏補缺的事。”董氏好奇地問:“是不是關於張平安的事?”
“是和他有些關係。”于謙有點詫異道“夫人從何得知?”董氏道:“這兩天京師裏穿得沸沸揚揚,連我這個不出門的人也從郎中那裏聽説了些。記得張平安以前和夫君有過結,還到咱們家來過。”于謙嘆了一口氣:“何止是結
,如果他不出事,和楊公的養女聯姻,咱們兩家的關係定當不同。
可惜、可嘆…不過張平安確實有些本事,當初我到南京接應他時就覺得他年紀輕輕非尋常之輩,這不出大動靜了。
本來朝廷料定漢王必反,並且所圖者京師方向。不料張平安隻身入樂安,憑三寸不爛之舌硬是説得漢王改變方略,南下指向南京。
如此一來就麻煩了,漢王本就是一員能征善戰的良將,又加上親王身份和威名在外,南方諸城恐無心作戰。因此,原本很快就能解決的藩王之亂,這下得耗些時了。”
“那張平安雖在朝廷不受待見,現在投靠了漢王,應該也有一番作為。各為其主,夫君也不必為他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