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場極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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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裏有底也好,沒底也好,秀兒當時只有一個念頭:不能再讓這幫人在戲班裏鬧事了。

初來乍到的人,對班裏的師兄師姐們沒有任何好處任何貢獻,先就給他們惹來麻煩,以後在戲班裏還怎麼混?師傅也會後悔收了自己,最後把他惹煩了,把自己趕出去,那可就前功盡棄了。

沒想到,院子裏成堆站着打聽情況的師兄師姐們一聽到秀兒的話,連帶刀的蒙古侍衞也不怕了,一起湧到屋門口説:“小師妹,這樣的姐夫你還跟他上什麼官府,那官府既然是他爹做官的地方,你去能討到什麼好?”秀兒苦笑道:“他是衝着我來的,我不跟他去,他會鬧得這裏雞犬不寧的。”上次藴華姐姐頭七的時候他那無賴的表現,已經叫人歎為觀止了。秀兒深知他是怎樣的人,知道他既然能找到這裏來,這事躲是躲不過去了,只能背水一搏,興許還有一點生機。

不然,最後的最後,也只能走她曾想到過的那條路:嫁給他,然後以牙還牙,讓他們一家付出代價,為藴華姐姐報仇,也為其他的漢人姐妹除害。

這人,一生肯定不只殘害他們朱家姐妹兩個,他這麼戀漢人姑娘,説不定哪天又看上別的女孩了,然後連威帶哄騙,把人家上手。他家裏確實有那麼一點權,也有那麼一點錢,人也長得人模狗樣,單純的小姑娘很容易上當的。就像可憐的藴華姐姐那樣,當初義無反顧地嫁他,還不是以為跟他是什麼跨越民族等級的“真心相愛”真心相愛會死了都不心疼?真心相愛會死後才幾天就把魔爪伸向她的妹妹?姐姐若地下有知,肯定悔不當初,痛心疾首。

他能讓藴華姐姐相信他是真心愛她的,説明這人的虛偽和無恥已經到了相當的段位。藴華姐姐最後自殺,固然是不堪忍受婆婆的凌,但最深層次的原因,只怕還是對這段愛情的幻滅。如果丈夫真心對她好,不會讓婆婆那麼侮辱折磨她;如果丈夫真跟自己一條心,即使婆婆過分點,看在丈夫的份上,也還可以忍受。

所以,在初期的憤怒過後,秀兒慢慢想明白了一個道理:藴華姐姐自殺,與其説是受不了婆婆的辱罵,還不如説是死於絕望,對的絕望,對所謂真情的絕望,對未來的絕望。

這樣無恥的男人,多看一眼都會覺得噁心,本無法想象以後天天都這樣被他糾纏,那還不如死了的好!所以,秀兒決定,與其每天生活在恐懼中,不如索賭一賭,這樣至少還有逃出昇天的希望。

越是猶疑,秀兒越是增添了信心。照常理,去他父親供職的官署跟他見官,對他是有好處的,那他為什麼還一個勁兒地推辭呢?理由只有一個,阿塔海是個重承諾的人,即使已經跟曹娥秀分手了,答應她的事還是會做到,所以,和他娘,已經從他爹那裏得到都總管大人的警告了。

想到這裏,儘管姐妹們都攔着勸着讓她不要去,秦玉樓也不讓,秀人還是向眾人堅定地一笑説:“多謝師傅和師兄妹們對秀兒的關心和愛護,秀兒非常,但這件事不上官府沒法解決。要是這次去了,結果官府不管,或者竟判我跟他,那你們就當秀兒死了吧。師傅,秀兒先就在這裏跟您磕頭道別了,謝師傅這些天對秀兒的指點和照顧。”説罷,跪下去對着秦玉樓磕了三個頭。

戲班眾人越發羣情昂,把秀兒緊緊圍成一圈不讓走,幾個演武生的師兄還起了傢伙和那幾個帶刀的侍衞對峙。

大概因為知道戲班的武生一般都有些工夫的,再加上這邊的人多了他們十倍以上,又一致對外,那幾個蒙古侍衞反而不敢輕易動手了,只是不停地叫囂着:“好好好,你們都要造反了是不是?聚眾鬧事,蓄意謀反,還上官府?上了官府把你們全部拷起來丟進死牢!”這時一個人站出來説:“我們在哪裏聚眾鬧事了?這裏是我們的家,我們好好在家裏待着,沒招誰沒惹誰,你們私闖民宅,意圖行兇,我們才不得已自衞的,這叫謀反?”他冷笑着指着那些侍衞:“謀反是指造皇帝家的反吧?請問你是皇帝還是他是皇帝?一個小小的家奴,竟敢大言不慚地以皇家口吻自居,我看你們才是謀反!”秀兒透過人縫一看,這位駁得眾侍衞啞口無言的,竟然是平時憂鬱自憐,前不久才鬧過自殺的白花師兄。

正吵嚷不休,人羣外又響起一個聲音説:“秀兒,我陪你去總管府。”秦玉樓看清來人,急忙出言阻止:“娥兒,你怎麼下地了?快回去躺着,這事你不要管,你現在這身子骨,哪裏都不能去。”曹娥秀由翠荷秀扶着走了進來,虛弱地一笑説:“師傅別擔心,我只是陪秀兒去見官,不牽扯私事,我自己知道分寸的。”秦玉樓還是態度堅決地拒絕道:“不準去!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是不能受風的?連門都不能出了,還上街?你要是還想以後繼續登台,就趕緊給我回屋歇着去。”又責怪翠荷秀:“你也糊塗,她都這樣了,你怎麼還讓她來?快扶她回去吧。”曹娥秀的子卻比師傅還拗,任秦玉樓怎麼説,師弟師妹們怎麼勸,死活不肯回房,一定要陪秀兒去官府,嘴裏反覆強調:“我沒事,反正只是坐車來去,到了那兒頂多旁聽一下,又不用幹什麼重活累活,有什麼關係。”最後,在曹娥秀的一再堅持下,秦玉樓只好由着她,同時決定自己也陪着去。其實也只能這樣了,要不然,老是一幫蒙古人在這裏鬧着不走,他也真的不知道怎麼辦。他在都總管府裏還有些關係,也許到時候可以派上用場。

至於,本是想死賴着不走的,但秀兒臨出門前説了一句話:“你想繼續賴在這裏等官府的人來驅逐,那我隨便你。”像聽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話:“官府會派人來驅逐我?我看你在做白夢呢,都總管大人可是我們蒙古人,他會幫着你們漢人驅趕蒙人?”秀兒搖頭嘆息道:“光憑你這句話,就知道你本不瞭解都總管大人是怎樣的人。他親口對我説過,如今已經不是馬上打天下的時代了,要治理好國家,首先就必須安定人心,對百姓要安撫,不能再動不動就武力鎮壓。人都殺光了,誰去種田經商,誰來繳納賦税?像你這樣不可理喻,只會帶着家奴拿着刀欺負漢人的惡,都總管大人絕不會縱容的。”

“我不可理喻?我是惡?”指着自己的鼻子,用難以置信的口吻大聲重複着秀兒的話,那聲音,那表情,像是受到了天大的侮辱。最後,他終於惱惱羞成怒説:“枉我對你姐姐那麼好,對你家,對你那麼好,原來你們都是這樣看我的!我算是真正體會到了你們孔子説的一句話,‘惟小人與女子難養也’。女人果然都是沒良心的賤貨!越對她好,她越是想爬到你頭上拉屎。你説我是惡是吧,那好,我就讓你看看真正的惡是什麼樣子的。”一番話把秀兒氣的,一口氣堵在口,差點沒把自己憋死了,雖然明知道跟這樣的人説什麼都沒有意義,她還是忍不住衝過去質問:“你對我姐姐怎麼好了?對我家、對我又怎麼好了?把我姐姐活活地折磨死了,這叫對她好?把我們一家人得無家可歸,這叫對我們好?你要做真正的惡就儘管做吧,那樣至少真實,不會虛偽、噁心到讓我想吐!”的眼淚像決堤的洪水一樣滾滾而下,手顫巍巍地指着秀兒,泣着大罵:“你這個惡毒的賤人,良心都讓狗吃了。我對你姐姐那麼好,對你那麼好,你不知,居然還給我冠上‘把老婆折磨至死’的罪名,想要敗壞我的名譽,讓別的女人都以為我是壞人,不敢再跟我好。天下最惡毒的女人莫過於你了,虧我還這麼喜歡你!”一面哭,一面朝自己的手下吼着:“套車,跟這種沒良心的賤人去官府只會白白丟我的臉,咱們回家去。”他哭得傷心傷肝地走了,院子裏的人都差不多石化了。

過了半晌,白花才回過神來,納悶地問黃花:“你説這人是不是腦子有問題?他到底是怎麼想的啊,死老婆,走小姨,還一再強調説自己對她們‘那麼好’?”黃花也搖着頭説:“我也想不通啊,最要命的是,他哭得真的很傷心,很委屈,説得也理直氣壯,一點都不像是裝的,而是他真就這麼想。”連秀兒也糊塗了,這位禽獸姐夫,到底是無恥到了登峯造極的地步,還是真的腦子有問題?

【晨曦透过云层洒下温柔的光】
【照亮了我心中的希望】
【远方的山峦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它们低语着未曾说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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