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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封信倒不會把我怎麼樣,可是寫這封信的人可是惹不起的啊!”她看到他很痛苦,就控制着自己的動,像是對一個孩子似的,憐憫之心在她身上油然而生。
“李小南,”説着,她便靠在他的身上,“現在好好想一想。你是給嚇傻了,我明白,這隻兇惡的野獸突如其來地向你撲來的時候,是會使人驚慌失措的。我知道,你會把這封信撕成碎片的,你決不會去幹那種勾當的,你不明白嗎?”
“我明白,我明白,但是…”
“現在不要講,”她硬不讓他説。
“你被什麼住了心竅。你做事一向是非常堅決的…”李小南卻提出了異議。
“我從來都不堅決!一直很明白,他們一找我,我就非常軟弱。你以為我會在他們面前發抖嗎?只要在我心裏沒有把他們當真,他們就是虛無的,要不就是空氣,一種虛無的東西。然而我卻在我自己面前打顫,因為我一直很明白,他們一叫我,我就會走的。”
“李小南,你願意去嗎?”
“不,不,不,”他踩着腳,“我不願意,我不願意,我心裏不願意。可我還是會違背自己的意願去的。這正是他們力量的可怕之處,人們不得不違背自己的意願,違背自己的信念去為他們效勞。假如人還有意志的話——這樣的人幾乎沒有。”
“説真的,我不願意,”他緊挨拳頭,怒火直冒,無可奈何地捶着。
“我是不願去,可是他們要我去!他們是強者,我是弱者。他們的意志經過政治風雨的錘鍊。他們組織嚴密,詐狡猾,他們早已準備就緒,像迅雷一樣,他們有的是意志力,而我只有神經。這是一次力量懸殊的戰鬥。
“可以,只要堅決,就可以跟它鬥!”現在她像瘋子似的大聲叫嚷着,“如果你不行,我行!你軟弱你的,我可不。我決不對一張廢紙卑躬屈膝。我可以發誓,你病了,你神經不正常。盤子噹啷一聲,也會把你嚇癱的。人得自己保衞自己,咬緊牙關,意志堅決。一個人不願幹,就必須態度鮮明,不能逆來順受。要是你意志薄弱,讓他們把你到手,那麼你自己就是個傻瓜。這事可關係到全局呀,別忘了,人家要奪走你的自由,因此,得起來反抗。”
“反抗!怎麼反抗法?”
“這話不對!只有世界上的人心甘情願的時候,他們才是強大的。必須保持自己的個,自己的意志。他只要明白,他是一個人,將來還要做個人。
“我真的不想…”他雙拳捶着他面前的桌子,眼睛裏出一種遲鈍的、獸
的、囚犯式的光芒。她不敢看他。她非常愛他,因而害怕自己看不起他。她
到嗓子裏一陣噁心,對一切都
到噁心。她推開窗户,空氣吹進來;她微微顫抖的肩膀上空出現了蔚藍的三月天穹,白雲
撫着她的頭髮。
“看,”她輕聲地説,“往外看!只看一眼好了,我求你。你瞧,外面的天空是多麼澄淨。你看那彩,多讓人高興啊!你到窗户跟前來…”
“我真的不願去!我真的不願去!這你是知道的!你要我看這些幹嗎呢?我對一切,一切都很清楚!你只是在折磨我!你説的每句話都使我很痛苦,任何東西都幫不了我的忙!”她看到他那樣痛苦,心就軟了下來。憐憫心使她失去了力量。
他在房間裏踱來踱去。
“你説得對,你説得對!”他機械地重複着,然而話裏卻缺乏信念。
“你説得對,你説得對…”他心不在焉地、呆頭呆腦地老是重複這句話。她覺察到,他的思想已經跑到別的地方去了,到離這裏很遠的地方去了,已在他們那邊了,已經了厄運了。
“你説得對,你説得對。”這句沒完沒了的話,這句只是在他嘴皮上打了個滾的話,她再也聽不下去了。她悄悄地走了出去。可是她聽到他在房間裏來回踱了好幾個小時,像個牢房裏的囚犯一樣。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情,當年他的父親是個鎮長,一是被人以無須有的理由被免職,到縣裏幹了一個閒職,這件事像一道閃電從正在顫抖的李小南心裏劃過。他嗚咽起來…
他們倆還一直沒有説話。但是她温柔地拉着他來到窗前:外面是永恆的大千世界,它對一個一時糊塗的人自尋苦惱本無動於衷,世界為地閃着光,在無垠的太空中,繁星燦爛。
他仰望天空,觸萬幹,現在他懂得,適用於地球上的人類的,只有一條法則:除了相親相愛,任何東西都不能把一個人真正束縛住。他
子挨着他的嘴
幸福地呼
着,有時兩人的身子由於極度歡快而挨在一起微微顫抖。但是他們沉默着,他們的心在萬物永恆的自由中自由地翱翔,超
了混亂的詞彙和人類的法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