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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阿蘭説,那漫長的一夜是這麼開始的:在一片寂靜之中,阿蘭低聲説(聲幾不可聞):扁兒是社會主義,圓兒是資本主義。
小警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大聲點,我沒聽見。
阿蘭:扁兒是無產階級,圓兒是資產階級。
小警察強忍着笑,説道:再大點聲。
阿蘭大聲説道:扁兒是社會主義,圓兒是資本主義;扁兒是無產階級,圓兒是資產階級!
小警察笑着招他過去,彷彿是要説什麼悄悄話,但給了他個大耳光。
阿蘭捱了嘴巴倒在地上。小警察恢復了鎮定,説:起來吧。阿蘭起來後,他又説:坐下吧。阿蘭坐下之後,他清清喉嚨,説:“咱們説的不是扁和圓的問題。”阿蘭笑了。
然後,經過了長久的對峙之後,小警察忽然笑了,説道:咱們倆扯平了。這麼幹坐着有什麼勁,你丫説點什麼吧。此時他就不再像個警察,而像個通常的頑劣少年。阿蘭後來坐在牀墊上,對着小史的相片説,我想到這些,不是為了記住你的壞處,而是要説明,我是怎樣愛上你的,我為什麼要愛你。
九那一夜裏主要的事是:阿蘭向小史待自己的事情。這是因為天太熱,前半夜睡不成覺,還因為派出所裏蚊子很多,總之,小史在值夜班時總要逮個同
戀來審一審,讓他們
待自己的“活動”以此消閒解悶。那一夜逮住的是阿蘭,他
待的不只是“活動”所以那一夜也不止是消閒解悶。
阿蘭從地下站起來時,兩腿好像不存在了,過了一會兒,它們又變得又疼又麻。但是他儘量不去想這些煞風景的事。現在小史就坐在他面前,他是他的夢中情人,又是他的奴隸總管…稍微猶豫了一會,阿蘭就開始説。他想的是:要把一切都説出來。
在那漫長的一夜裏,阿蘭這樣待自己:“我小的時候,一直呆在一間房子裏。這間房子有白
的牆壁和灰
的水泥地面,我總是坐在地下玩一副顏
灰暗、油膩膩的積木,而我母親總是在一邊搖着縫紉機。除了縫紉機的聲音,這房子裏只能聽到櫃子上一架舊座鐘走動的聲音。每隔一段時間,我就停下手來,呆呆地看着鐘面,等着它敲響。我從來沒問過,鍾為什麼要響,鐘響又意味着什麼。我只記下了鐘的樣子和鐘面上的羅馬字。我還記得那水泥地面上打了蠟,擦得一塵不染。我老是坐在上面,也不覺得它冷。這個景象在我心裏,就如刷在衣服上的油漆,混在
裏的砂子一樣,也許要到我死後,才能從這裏分離出去。我從沒想過要走出這間房子,但這是不可避免的事。”
“有時候,我母親把我招到身邊去,一隻手搖着縫紉機,另一隻手解開衣襟,讓我吃她的。那時候我已經很大了,站在地下就能夠到她的
房,至今我還
到它含在我嘴裏,那個軟塌塌的東西,但是
的味道已經忘掉了。到現在我不喝牛
,也不吃
製品。我母親在餵我之前,餵我之後,和餵我的時候,始終專注於縫紉。她對我無動於衷。當然,我還有父親,但是他對我更是無動於衷。我小時候的情況就是這樣的。”十阿蘭所
待的另一件事情是這樣的:“我走出那所房子時,已經到了上中學的年齡。”
“上學路上,我經常在佈告欄前駐足。佈告上判決了各種犯人,‘強姦’這兩個字,使我由心底裏恐懼。我知道,這是男人侵犯了女人。這是世界上最不可想像的事情。還有一個字眼叫做‘姦’,我把它和廁所牆壁上的
畫聯繫在一起——男人和女人在一起了,而且馬上就會被別人發現。對於這一類的事,我從來沒有羞恥
,只有恐懼。説明了這些,別的都容易解釋了。”
“班上有個女同學,因為家裏沒有別的人了,所以常由派出所的警察或者居委會的老太太押到班上來,坐在全班前面一個隔離的座位上。她有個外號叫公共汽車,是誰愛上誰上的意思。”她長得漂亮,發育得也早。穿着白汗衫、黑布鞋。上課時,阿蘭久久地打量她。下課以後,男生和女生分成兩邊,公共汽車被剩在了中間。
“我看到她,就想到那些可怕的字眼:強姦、姦。與其説是她的曲線叫我心動,不如説那些字眼叫我恐慌。每天晚上人睡之前,我
起經久不衰;恐怖也經久不衰。”
“公共汽車告訴我説,她跟誰都沒幹過。她只不過是不喜歡來上學吧了。這就是説,對於那種可怕的罪孽,她完全是清白的;但是沒有人肯相信她。另一方面,她承認自己和社會上的男人有來往,於是等於承認了自己有氓鬼混的行徑。因此就在批判會上被押上台去鬥爭。…
“我至今記得她在台上和別的氓學生站在一起的樣子。那是個古怪的年代,有時學生鬥老師,有時老師鬥學生。不管誰鬥誰,被押上台去的都是
氓。”
“我在夢裏也常常見到這個景象,不是她,而是我,長着小小的房、柔弱的肩膀,被押上台去鬥爭,而且心花怒放。”
“在夢裏,我和公共汽車合為一體了。”十一那天夜裏,阿蘭就是這麼待自己,當然,小史一句也沒有聽到,因為他
本就沒有講出來,只是在心裏對他
待着。或者他聽到了沒有往心裏去。不管怎麼説,小史當時不是同
戀者。他想聽到的不過是些驚世駭俗的下賤之事。因為這個原故,所以雙方對那一夜的回憶不盡相同。説實在的,小史對於同
戀者的行徑知之甚詳,他們在廁所裏鬼混,
,口
等等。這些故事他早已經聽得不想再聽。他只是想要聽聽阿蘭怎麼吃“雙
”並且想要知道他怎麼雙手帶電。但是阿蘭説:這些事是瞎編的,或者是別人的事,以訛傳訛傳到了他身上。這使小史很不開心,要求他一定要説點什麼。阿蘭就沒情沒緒他説起他的初次同
戀經歷:和高中一個姓馬的男同學的事。這件事在非同
戀者聽來索然無味,他在姓馬的男同學家裏,先是互相動了手,然後又用嘴。阿蘭嚐出了該男同學的味道——他是鹹的。這件事使他體會到
的本意,那就是見到一個漂亮的棵體男子,在你面前面紅耳赤,青筋凸顯,快樂的呻
。同時品嚐到生命本來的味道。當時他想道,自己是這樣的温順,這樣的善解人意,因而心花怒放。這些話使小史很是反
,覺得阿蘭很賤,甚至想要馬上就揍他一頓。
時隔很久之後,小史對這件事有了新的體驗。他很想聽阿蘭的“事”在聽之前很是興奮;聽到了以後,又覺得阿蘭很賤。與其説他憎惡阿蘭曾經獲得的快,不如説他憎惡這種快
與己無關。這就是是説,他身上早就有同
戀的種子,或者是他早就是同
戀而不自知。要不然就不會每次值夜班都要聽同
戀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