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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官寨裏轉了一圈。
索郎澤郎,爾依,還有桑吉卓瑪都被好多下人圍着。看那得意的模樣,好像他們都不再是下人了似的。
老行刑人對我深深彎下:"少爺,我兒子跟着你出息了。"索郎澤郎的母親把額頭放在我的靴背上,
着淚説:"我也是這個意思,少爺啊。"要是我再不走開,這個老婆子又是鼻涕又是口水的,會把我的靴子
髒的。
在廣場上,我受到了百姓們的熱烈歡呼。但今天,我不準備再分發糖果了。這時,我看到書記官了。離開官寨這麼久,我想得最多的倒不是家裏人,倒是這個沒有舌頭的書記官。現在,翁波意西就坐在廣場邊的核桃樹蔭下,對我微笑。從他眼裏看得出來,他也在想我。他用眼睛對我説:"好樣!"我走到他面前,問:"我的事他們都告訴你了?"
"有事情總會傳到入耳朵裏。"
"你都記下來了?都寫在本子上了?"他鄭重其事地點點頭,氣比關在牢裏時,比剛做書記官時好多了。
我把一份禮物從寬大的袍襟裏掏出來,放在他面前。
禮物是一個方正的硬皮包,漢人軍官身上常掛着這種皮包。我用心觀察過,他們在裏面裝着本子、筆和眼鏡。這份禮物,是我叫商隊裏的人專門從漢人軍隊里來的,裏面有一副水晶石眼鏡,一支自來水筆,一疊有膠皮封面的漂亮本子。
通常,喇嘛們看見過分工巧的東西,會為世界上有人竟然不把心智用來進行佛學與人生因緣的思考而到害怕。書記官不再是狂熱的傳教僧人了。兩個人對着一瓶墨水和一支自來水筆,卻不知道怎樣把墨水灌進筆裏。筆帽擰開了又蓋上,蓋上了又擰開,還是沒能叫墨水鑽進筆肚子裏去。對着如此工巧的造物,智慧的翁波意西也成了一個傻子。
翁波意西笑了。他的眼睛對我説:"要是在過去,我會拒絕這過分工巧的東西。"
"可現在你想好它。"他點了點頭。
還是土司太太出來給筆灌滿了墨水。離開時,母親親了我一口,笑着對書記宮説:"我兒子給我們大家都帶回來了好東西。好好寫吧,他送你的是一支美國鋼筆。"書記官用筆在紙上寫下了一行字。天哪,這行字是藍的。
而在過去,我們看到的字都是黑的。書記官看着這行像天空一樣顏
的字,嘴巴動了動。
而我竟然聽到聲音了!
是的,是從沒有舌頭的人嘴裏發出了聲音!
他豈止是發出了聲音,他是在説話!他説話了!
雖然聲音含含糊糊,但確確實實是在説話。不止是我聽到,他自己也聽到了,他的臉上出現了非常吃驚的表情,手指着自己大張着的嘴,眼睛問我:"是我在説話?我説話了?!"我説:"是你!是你!再説一次。"他點點頭,一字一頓地説了一句話,雖然那麼含糊不清,但我聽清楚了,他説道:"那…字…好…看…"我對着他的耳朵大喊:"你説字好看!"書記官點點頭:"
…
你…的…筆,我的…手,寫的字…真好看。"
"天哪,你説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