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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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案當然要撤消。”恭王説“至於不言祥瑞,下一道明發,通飭各省就是了。”

“永定河決口怎麼説?”皇帝問道“何以不見李鴻章奏報。”恭王心想,一奏就要辦賑,户部又得為難,大婚費用,超支甚巨,再要發部款辦賑,實在力有未及。所以不奏也就裝糊塗了。只是這話不便照實陳奏,只好這樣答道:“那應該讓李鴻章查報。”

“這才是正辦。讓他趕快據實具奏。”接下來是談內務府與户部的一件糾紛,從大婚典禮開始籌備之起,內務府就成了一個填不滿的貪壑,差不多萬事齊備了,還想出花樣來要一百四十萬兩銀子。管事的內務府大臣崇綸、明善、佑都直接、間接在慈禧太后面前説得上話,恭王與寶鋆不能不想辦法敷衍,七拼八湊才勻出來六十萬兩,因此户部復奏,説在七、八月間可以撥出此數。向來跟户部要錢,那怕是軍費,都有討價還價的餘地,一面説要多少,一面説能給多少,不敷之數,如何着落,就不必再提,也不會有人追問。

這個含混了事的慣例,內務府自然知道。誰知到七月間,户部通知有六十萬兩銀子可撥,請內務府具領時,管銀庫的司員在“印領”末尾上加了一句:“下欠八十萬兩。”公事送到户部,寶鋆大為不悦,受了這份“印領”就等於承認户部還欠內務府八十萬兩銀子,這不是兒戲的事。好在户部侍郎兼弘德殿行走,教滿洲話的桂清,新補了內務府大臣,寶鋆就託他把這件案子,從內務府裏面爆出來。

於是桂清上了一個奏摺,歸咎於司員在辦理諮户部的文稿時,未經堂官商定,擅自加入“欠撥銀兩”字樣“意存矇混”請予議處。

文稿雖由司員所擬,發出去卻必須堂官判行,稱為“標畫”桂清另有一個附片,即是專敍此事。內務府大臣一共六個,崇綸“佩帶印鑰”自是居首,以下是明善、佑、魁齡、誠明、桂清。畫稿那天,明善並未入直,佑和魁齡説是雖畫了稿,一時未能查出,誠明也承認知道此事,而崇綸則表示,加入“下欠八十萬兩”的字樣“是我的主意”

“他出這個主意是什麼意思?”皇帝很嚴厲地説“他還摟得不夠嗎?”這話恭王不便接口,停了一下説道:“臣的意思,讓他們明白回奏了再請旨,或是議處,或是申斥。”

“哼!”皇帝冷笑“這些人才不在乎申斥,議處更是哄人的玩意,有過就有功,功過相抵有餘,照樣還得升官。”皇帝的詞鋒鋭利,恭王覺得很為難,事情須有個了結,光聽皇帝發牢騷,不是回事。於是口中唯唯,眼睛卻看着慈安太后,希望她説一句。

就是恭王沒有這乞援的眼,慈安太后也要説話了:“象這些事,總要給人一個申訴的機會。”這話是慈安太后在教導皇帝,接着便作了裁決:“就讓崇綸他們明白回奏吧!”

“是!”恭王答應着又請示:“內務府承辦司員,實在膽大自專,臣請旨先吏部議處。”這當然照準。等退了朝,慈安太后特地把皇帝找了來,告訴他説,聽政辦事,不可之過急。多少年的積弊,也不是一下子整頓得來的。象今天這樣的事,給內務府大臣一個釘子碰,讓他們心存警惕也就是了。又説,在上者要體諒臣下的苦衷,桂清雖上了摺子,其實也不願崇綸的面子太難看,如果一定要嚴辦,彼此結了怨,桂清以後在內務府辦事做人,都很難了。所以為桂清着想,也不宜處置太嚴。

皇帝心想,內務府的那班人疲頑不化,五月底因為御史的參奏,將明善的兒子,內務府堂郎中文錫,撤去一切差使,這樣的嚴譴,不足以儆戒其餘,如果遇事寬大,此輩小人,越發肆無忌憚。無論如何宜嚴不宜寬!

因此,他不覺得慈安太后的話,句句可聽。但自有知識以來,就不曾違拗過她的意思?所以心不以為然,口中卻仍很馴順地答應。而心裏不免有所慨,做皇帝實在也很難,無法全照書上的話行事,種種牽掣,不能不委屈自己,這些苦衷都是局外人所不能瞭解的。

“還有你娘那裏,”慈安太后又説“辛苦了多少年,真不容易!你總要多哄哄她才是。”聽到這話,皇帝又有無限的委屈。從殺了小安子以後,便有閒話,説皇帝不孝順生母,這些話傳來傳去,終於傳到了他耳朵裏,為此跟小李大發了一頓脾氣。及至今年選後,鳳秀的女兒不能正位中宮,這些謠言便越傳越盛,甚至有個通政副使王維珍,居然上奏,説什麼“先意承志,幾諫不違;孝思維則,基諸宮廷”意外之意,彷彿皇帝真個不孝。當時便想治他的罪,也是因為慈安太后寬大,只部嚴議,罷了王維珍的官,猶不解恨。現在聽慈安太后這樣措詞,隨即答道:“只要能讓兩位皇額娘高興的事,兒子説什麼也要辦到。不過,我可真不知道怎麼樣才能哄得我娘高興?”慈安太后默然。不提不覺得,一提起來,想一想,皇帝也真為難。除非不管對不對,事事聽從,慈禧太后才會高興。無奈這是辦不到的事,她想掌權,難道就一輩子垂簾,不讓皇帝親政?

於是她只好這樣答道:“兒子哄娘,無非多去看看,陪着説説話,逗個樂子什麼的。你多到長宮走走,你娘自然就高興了!”提到這一層,皇帝不免內愧。他自己知道,從小到今,在慈安太后這裏的時候,一直比在慈禧太后那裏來得多,雖然他有他的理由,但這個理由跟人説不明白,他也不願説:慈禧太后一直看不起兒子!在她眼前,不是受一頓數落,就是聽一頓教訓,令人不敢親近。

這個理由跟慈安太后是可以説的,可是這不是分辯自己錯了沒有的時候。現在是講孝順,順者為孝,既然慈安太后這麼説,就照着辦好了。

於是,他站起身來説:“我這會兒就到長宮去。”

“對了!”慈安太后欣然地“你先去,一會兒我也去看看你娘。”一到長宮請過了安,皇帝把這天召見軍機的情形,都説了給慈禧太后聽。談到一半,慈安太后也來了。恰好內務府送來了粵海關監督崇禮進貢的大婚賀禮,於是兩宮太后將那些多半來自西洋的奇巧珍玩,細細欣賞了一番,重拾話題,忽然談到了在熱河的往事。

“當時也不承望能有今天!”慈禧太后摸着額上的皺紋,不勝慨地説“一晃眼的工夫,明年又該是酉年了!”

“這十一年,經了多少大事!”慈安太后是欣多於嘆“如今可以息一息了!”説的人只是直抒想,聽的人卻彷彿覺得弦外有音,慈禧太后認為慈安太后是在勸她拋卻一切,頤養天年。想到慈寧宮,她就覺得厭惡,那是歷朝太后養老的地方,一瓶一幾,永遠不動,服侍的太監也是所謂“老成人”不是駝着背,就是邁不動步。人不老,一住進那地方也就老了!

眼中恍然如見的,是這樣衰朽遲滯的景象,鼻中也似乎聞到了陳腐惡濁的氣息,慈禧太后忍不住大搖其頭。在慈安太后和皇帝看,這自然是不以“息一息”的話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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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方的山峦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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