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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裏面,崇綺要見女兒,亦不容易,數一見,見必恭具衣冠。她的母親嫂子,倒是天天見面,但如命婦入宮,侍奉皇后。每天兩次“尚食”皇后獨據正面,食物從廚房裏送出來,由丫頭傳送她的長嫂,長嫂傳送母親,母親親手捧上泉,然後侍立一旁,直到膳畢。開始幾天,阿魯特氏如芒刺在背,食不下咽,半年下來也習慣了,但為了不忍讓母親久立,一頓飯總是吃得特別快,無奈每頓總有二三十樣菜,光是一樣樣傳送上桌的工夫,就頗可觀。
當然,皇后是除了二廳,步門不出的,半年當中只出過二廳一次,是納彩的那天。這天是第二次,由宮女隨侍着,出臨大廳受詔。
聽宣了欽派使臣行大徵禮的制敕,皇后仍舊退回二廳。於是靈桂和徐桐二人分立正中桌後的東西兩面,崇綺率領他父親賽尚阿以下的全家親丁,跪在桌子前面,徐桐宣讀儀物的單子,靈桂以次親授,崇綺跪着接下,轉授長子,捧放着西面的長案等授受完畢,崇綺又率領全家親丁,向宮所在的西北方向,行三跪九叩的大禮謝恩。接着,匆匆趕到門外,跪送使臣。典禮到此告成,而麻煩卻還甚多。
主要的麻煩是為了犒賞。在行納彩禮那天,已經鬧得不可開。納彩照例賜宴後家,由內務府和光祿寺會同承辦,名為賜宴,自然領了公款,筵席分為兩種,上等的每席五十兩銀子,次等的每席二十四兩銀子,一共兩千二百多兩銀子,後家須照樣再出一筆。另外犒賞執事雜役,由總其成的一個內務府主事出面
涉,講好五千兩銀子“包圓兒”結果禮部、光祿寺、鑾儀衞等等執事,又來討賞。問到經手人,他説五千兩銀子“包”的是內務府,別的衙門他管不着,也不敢管。這明明是個騙局,但鬧開來不成話,崇家只好忍氣
聲,又花了三、四千銀子,才得了事。
因為有這一次的教訓,所以崇家的“帳房”不敢再信任內務府,決定分開來開銷,帳房設在西花廳,此時坐着好些官員在軟討硬索。
崇家請來幫忙辦庶務的,是個捐班的主事,名叫榮全,行四,在大柵欄、珠市口這些熱鬧地方,有許多市房,每月有大筆房租收入,子過得很舒服。為人熱心好朋友,三教九
,無所不
,所以茶樓酒館,提起“榮四爺”無不知名。因為熱心而又喜歡熱鬧的緣故,專門給人幫忙辦紅白喜事,提調喜慶堂會,久而久之,成了大行家。崇家慕名,託人延請,榮全也欣然應命,自覺幫人辦了一輩子的喜事,到底熬出來一個名堂,説起來,這場再大不能大的喜事“宮裏是歸恭王和寶中堂主持,皇后家就是榮四爺辦的!”那是多夠味、多有光彩的一件事。
然而一拿上手,不知道這場喜事的難辦,不在規模大,在於本與任何喜事不一樣。他要應付的不是飯莊子和槓房,難伺候的也不是出堂會端架子,紅遍九城的名角兒,為的是大小衙門的老爺!納彩禮讓內務府的人坑了一下,害崇家多花了幾千銀子,把他的“榮四爺專辦紅白喜事”的“金字招牌”砸得粉碎,當時便向主家“引咎請辭”崇家倒很體諒他,事情本來難辦,另外找人未見得找得到,就找到了,頭緒萬端,一時也摸不清。多花錢不要緊,大婚典禮出了錯不是當要的事,所以一再安
挽留,榮全也只好勉為其難。
“榮四爺”的字號,這時候喊不響、用不着,那就只有軟磨,他和他的幫手,分頭跟內務府、禮部、鴻臚寺、鑾儀衞、上駟院的官員説好話,從午前磨到下午三點鐘,才算開銷完畢。
這一場涉辦下來,榮全累得筋疲力盡,但他無法偷閒息兩天,大徵禮一過,馬上得預備大婚正
的慶典。光是皇后的妝奩進宮,就非同小可,其中有無數玉器、玻璃器皿、大大小小的鏡子,碰壞一點就是不吉利,怎麼向崇家
代?為此榮全
夜擔心,魂夢不安!
但是大大小小的官員,卻是喜氣洋洋,輕鬆的居多。各衙門雖不象“封印”以後那麼清閒,但也決不象平那樣認真,公事能擱的都擱了下來,等過了大婚喜期再説。朋僚相聚,談的總是如何相約找個適宜的地方去看皇后的嫁妝,或者如何結伴入宮瞻禮。這樣到了八月底,奉准入覲的官員紛紛到京,便另有一番趨候應接的酬酢,大小衙門,越發冷冷清清了。
彭玉麟也就在這時到了京師,一進崇文門,先到宮門遞折請安,當天便賞了“朝馬”傳旨第二天召見。
召見是在養心殿的東暖閣,皇帝雖未正式親政,但實際上已開始親掌政務。所以這天也是皇帝問的話多,垂詢了從湖南啓程的期,周閲長江各地的情形,皇帝説道:“看你的
神倒還不壞!”彭玉麟率直答道:“臣有吐血的
病,晚上也睡不好,難勝煩劇。”
“這一趟巡視長江,你很辛苦了。足見得身子還很好。”
“是!”彭玉麟答道:“臣不敢不勉效馳驅。”
“這才是!朝廷全靠你們老成宿將。”皇帝有些動“現在洋人狂妄得很!彭玉麟,你要替我辦事,把長江水師整頓好了,還要替我籌劃海防!”皇帝這樣在説,一旁帶班的恭王,頗為不安。因為海防是另一回事,歸直隸總督兼領的北洋大臣,與兩江總督兼領的南洋大臣分別負責,尤其是北洋大臣李鴻章,海防事宜實際上由他一手在經理,其中牽涉到洋務與船政,與彭玉麟無涉。倘或皇帝年輕氣浮,貿貿然面諭,真個叫彭玉麟去籌劃海防,那時既不能奉詔,又不能不奉詔,豈不是要平添無數麻煩?
幸好,彭玉麟很有分寸“江南的江防,跟海防的關係密切,江陰與吳淞兩處,防務更為緊要。臣已面飭守將,格外當心。”他略停一下又説:“凡江南江防,與海防有關聯的各處,臣請旨飭下新任長江水師提督李成謀,加意整頓。至於南北洋海防,臣向來不曾過問,實在無可獻議。臣此次進京,在天津曾跟李鴻章見面,亦曾聽他談起北洋海防,處置甚善。請皇上仍舊責成李鴻章加緊辦理,數年以後,必有成效。”這一説提醒了皇帝,連連點頭,不再提到海防“你保舉的李成謀,才具怎麼樣?”
“李成謀是李臣典的胞弟,他在福建的官聲甚好,不尚浮華,肯實心辦事。目前長江水師的習氣甚深,須有誠樸清廉的人去整頓,臣因此保舉李成謀。”
“嗯,嗯!”皇帝又問:“你在湖南的時候,與曾國荃可有往來?”
“臣居鄉廬墓,足跡不出里門,與曾國荃難得見面。不過常有書信往來。”
“他的神怎麼樣,是不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