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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事如此,天象可慮。欽天監的官員發現西北出彗星,夜夜觀察,經歷十天不滅,跡象是“紫微藩衞為彗星所掃”彗星俗名“掃帚星”見之不祥,何況亙歷十不滅,而且掃着作為“帝星”的紫微星的藩衞,則出警入蹕,大為可虞。所以在弘德殿行走的徐桐和廣壽,正好藉此立言,説皇帝屢次巡幸圓明園,視察工程,是孝養心殷,非一般遊觀可比,但炎暑之際,風雨不時,海淀路遠,十分勞累,萬一馬驚獸逸,有失敬身之道。皇帝負宗廟社稷之重,承兩宮太后之歡,不宜再有臨幸巡視園工的舉動。
就在這時候,李光昭與洋商發生了糾紛。當福州旗昌洋行的代表,自從押運木料到達天津,找不到李光昭,便向美國領事署提出申訴。副領事畢德格,將旗昌洋行的信,了給天津海關道孫士達,其中詳細説明了合約內容,三船木料,總值不過銀洋五萬四千餘元,已到的一船,連同遲延貼補的費用,應付一萬五千元。
這一下李光昭的西洋鏡,完全拆穿。李鴻章聽取了孫士達的報告,然大怒,但一時還不預備抓他辦罪,只叫孫士達通知李光昭,趕緊跟洋商將帳目結算清楚。
洋商找不到李光昭,孫士達也找不到,轉託天津道丁壽昌派人四處查訪,才在一處客棧裏把他尋着,當面付了海關道的公事。
李光昭已經悄悄到京裏去了一趟,目的是找成麟去借錢,照他的想法,一萬五千銀元,折算不過一萬一千銀子,成麟無論如何,可以籌措得到。那知成麟不但不肯替他想辦法,而且還追着他要年前所借的五百兩銀子。李光昭一看路數不對,連夜溜回天津,四處跟人套情,拿着內務府的公事和洋商的合同,想找到一個肯墊款的人,
款取貨,然後再跟內務府去打
道。如果沒有確切的結果,不能先撥幾萬銀子出來,他打算私下賣掉這一批木料,溜之大吉。
李光昭最大的本事,就是能把死的説成活的,而況有公文、有合同、還有停泊在新關的貨,自更易於措詞,居然有個長蘆鹽商,願意借錢給他,不要利息,只要將來內務府奏請獎勵時,為他加上一個名字。有此成議,李光昭有恃無恐,想好一套説法,從從容容地去見孫士達。
“老兄太不成話了!”孫士達一見面便開了教訓“既稱報效,何以欠了人家的貨價不給?趕快去了結!別丟人現眼了。”
“回大人的話,”李光昭不慌不忙地答道:“貨價我早已預備妥當,隨時可付。只是不能付!為什麼呢?因為木植的尺寸,與原議不符。欽命要件,不敢草率從事。我請大人照會美國領事,轉飭旗昌洋行,出原訂的尺寸底單,一看就可以明白。”
“底單?”孫士達也是辦洋務的,知道與洋商貿易的規矩,想了想問:“底單彼此各執一份,你的呢?”
“我的在這裏。”李光昭從靴頁子裏取出一張紙,恭恭敬敬地雙手呈上。
“是個抄件?”
“是。”李光昭答道:“原本是洋文,我特為譯了出來,大人看了,才會明白。”
“喔!”孫士達問道“你會洋文?”
“是!我能説能寫。”孫士達聽他這一説,倒不敢小覷他,點點頭作了個嘉許的表示。
於是李光昭把握機會,要求孫士達跟美國領事提出涉,説木料延誤已久,必須嚴飭洋商,限期照原訂底單的尺寸,趕運到京,以便解到圓明園應用。
孫士達接受了他的要求,跟美國領事署涉,要他們轉飭旗昌洋行
出底單。押運的洋商,不曾料到有此變故,自然不會把合同帶在身上,這一來便變成李光昭有理了。美國領事署仔細研究案情,發覺貿易的主體是在法國木商
威利身上,旗昌洋行不會受多大的損失。既然如此,犯不着為法國的利益跟中國起
涉,因而採取了一個很明快的措施,一面叫洋商向法國領事署去申訴;一面通知孫士達,此案美方已經不管,歸法國領事處理。
開是法國領事狄隆,照會天津海關道,説明案情,要求“設法拘留”李光昭,理由是怕他逃走。孫士達很幫李光昭的忙,不但拒絕法領事的要求,而且將李光昭所送的“底單”抄了一份,隨着復照一起送達,希望“公平成”狄隆辦事,不象美國領事署那樣和平,立刻提出一件措詞強硬的照會,説是“此案本擬秉公會審,茲關道據李光昭一面之詞,
有成見,只可另行控辦。”孫士達還在迴護李光昭,據理辯駁,但總督衙門的洋務文案,知道了這件事,頗生憂慮,因為照狄隆的照會來看,是預備向總理衙門提出
涉。是非曲直,姑且不論,為了一個商人,萬把兩銀子貨款的地方事件,搞成兩國政府之間的糾紛,這辦的是什麼洋務?
因此,總督衙門通知孫士達,不必打筆墨官司,約集法國領事會商,和平了結。孫士達遵照命令,帶着譯員與法國領事署的代表,面對面坐下來談判。無奈雙方各執一詞,一面説木料尺寸短小,一面説木料尺寸與合同所訂相符,但合同在福州,一時無從攤開在桌子上公評,就無論如何也談不出一個結果了。
這些情形皇帝都還不知道。李鴻章雖對李光昭異常不滿,但其中關礙着“欽命”和內務府的人,能夠讓他付了價款,運木進京,是為上策,所以對孫士達迴護李光昭,亦就聽他去辦,能將真相瞞得一天是一天。這樣到了七月初,終於不能再瞞了。
不能瞞是出於兩個原因,一是李光昭的行徑,雖還未上達天聽,卻已成了宮廷以外的一件大新聞。由此又引起修園的奏諫,除了兩江總督李宗羲明請停園工,暗勸絕微行的一疏以外,南書房翰林李文田,還為此跟寶鋆起了言語衝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