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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三百兩銀子,你先拿着花。”
“不!三爺,你給得不少了!我不能拿。”
“嫌少?”綠雲不答,卻又去掏手絹要擦眼淚。載瀾頗為惶惑,怔怔地看着她,不知道説什麼好。
“三爺,”綠雲委屈地説:“你總是不知道我的心。”
“是啊!我實在有點猜不透。”載瀾問道:“不是嫌少,你為什麼不拿?”
“好吧!我拿了就是。”等她伸手過去,載瀾卻又不給了,縮一縮手説:“一定有緣故,你説給我聽聽。”
“我不能説,説了你更會誤會。我又何苦一片好心,到頭來自找沒趣。”
“這話更奇,簡直猜不透。”
“好罷,我就實説。三爺,我是在想,年底下你的花銷大,不説別的,只進宮給老佛爺拜一趟年,多少太監伸着手等你?
既然咱們好,我就不能不替你着想,你口口聲聲説我‘嫌少’,倒象我巴結你三爺,只是為了幾個錢似的,那不屈了我的心?”話是好話,聽入耳內,印入心中,卻很不是滋味。堂堂天潢貴胄,近支宗親,只為手頭不寬,竟勞窯姐兒來替他打算!這話要傳出去,還有什麼臉見人?
見他怔怔不語,綠雲少不得還要想些話來説“這幾天我總是在想,年底下你忙,我也忙,我也不是忙,得替掌班的想法子。班子裏上下三十口人,鋪子裏有兩三千銀子的帳,不找個冤桶來墊底,年三十就過不去,只要一過去了,就該我樂兩天了。過了‘破五’,你帶我上西山,或是什麼清靜的地方住幾天,就咱們兩個,愛幹什麼幹什麼,那樣子才有點意思。”説到這裏,她的臉又轉為抑鬱,幽幽地嘆口氣“這是我心裏的話,只怕説了也是白説。”
“怎麼叫白説?”載瀾很認真地“莫非你想逛一趟西山,我還會不帶你去?”
“那是過了年的話,眼前你就不肯體諒我,想想真灰心,白好了一場。”
“我也不知道怎麼才叫體諒你?人家佔正屋,我在這裏將就着,還怎麼樣。”
“喏!你説這話,就是不體諒我。客人也有個先來後到,人家已經一腳踏了進來,難道我好攆他。而且,我也説過了,只為找個冤桶來墊底。你要是不願意,我就不過去了,一直在這裏陪你!”説到這樣的話,載瀾更發不出脾氣。轉念又想:原是來取樂的,何必生閒氣?
“君子報仇,三年不晚”立山總有犯在自己手裏的時候,眼前且讓他一步!
於是他説:“我也不要你一直陪我,可也不能馬上就放你走。只要他耗得住,就讓他等着。我晚上還得上端王府有事,喝幾杯酒就走。”
“好!我去代他們。”出得南屋,綠雲匆匆關照了一番隨即溜回北屋。立山等得不耐要走了,綠雲一見,便從老媽子手裏奪過他的馬褂,半真半假地説:“四爺,你是大忙人,難得逮住了,可不能放你走!瀾公就要走了。他不知道你在這裏,你一出去叫他撞見了,反倒不合適。”
“不!”立山去奪自己的馬褂“我真是有事。”
“好!”綠雲將手一鬆,一轉身坐在椅子上生氣“你要走了,從此就別來!”聽這一説,立山也不知道她是真的生氣,還是有意做作?僵在那裏,進退兩難。綠雲卻又“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然後走到他身邊,温柔地卸下他剛套上身的馬褂,推他到紅木炕牀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