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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欺雪賽霜的一截皓腕,水葱般晶瑩玉指,正搭在一株老梅的低垂枝椏上,景美如圖,人美若仙,這花園中的景緻,美得驚人,美得出奇。
“姑姑!”一聲銀鈴般清脆嬌音,劃破這花園中的寧靜,白裘人兒如掠波
燕,直上積雪的小橋上。
美道姑玉手微放,老梅枝椏彈起,撲簌簌落了一地雪花,她未轉身形,面上已綻開了笑容,那笑容既美,還帶着點兒慈祥,柔聲説道:“今兒個是什麼風把我這寶貝姑娘給吹來了?”一眼瞥見白襲人兒那微紅美目,猶掛着幾顆晶瑩淚珠,還有那滿臉的委屈,呆了一呆,輕“咦”了一聲,瞪着-雙鳳目,詫聲説道:“小蘭,是誰欺負你了,是玉珠那渾東西,還是…”乍見了親人,再也難忍滿腹委曲,白襲人兒“嚶嚀”一聲,丟了馬鞭,掩着嬌靨,飛投美道姑的懷中,粉首深埋,香肩聳動不止。
美道姑既愛憐,又心痛,慌了手腳,抬起柔荑,輕撫白裘人兒那滿頭烏雲秀髮,帶笑説道:“傻姑娘,別哭,別哭,快別哭了,姑姑的心都讓你哭碎了,説,誰欺負了你,姑姑替你出氣!”白襲人兒哽咽着抬起了粉首,口齒啓動,卻因為過度的羞憤,過度的氣,沒能説上一句,蠻靴一跺,震得小橋亂顫,撲簌簌地又落下了一片雪花兒!她卻粉首一低,又埋入美道姑懷中。
美道姑笑了,扳着白襲人兒那滑膩香肩,把她輕輕推開了些,然後託着那張梨花帶雨般的嬌靨,入目那微紅的美目,不住又是一陣心疼,揚了揚眉道:“別盡哭呀,傻姑娘,哭辦不了事兒,倒是説給姑姑聽呀,誰欺負了你,是玉珠那個渾東西,還是朝廷裏那些…”白襲人兒那小小的瑤鼻,猶不住翕動着,忙抬玉首,斷斷續續的道:“姑姑,都…都不…是…”
“我説嘛!”美道姑笑道:“玉珠他雖是哥哥,可沒那個膽,敢輕易招惹你這個妹妹,朝廷裏的那些人,更不敢正眼看我們這位嬌慣壞了的寶貝兒,那麼説,到底是誰那麼大膽?讓姑姑去問問他到底有幾個腦袋!”白裘人兒嬌靨上突然湧起一抹飛紅,但剎時間她又面罩寒霜,挑了眉,那模樣兒兇得怕人,道:“是個不知死活,不知天高地厚,讓人看了他那自以為了不起的樣子就有氣的狂妄書生。”
“書生?”美道姑呆了一呆,口問了一句。
“嗯!”白裘人兒-點頭,氣虎虎地接着説道:“姑姑,您不知道,他不但敢衝着我冷哼,而且還説什麼莽莽神州本是漢家基業,説咱們是搶他們的,更令人氣煞的是,他連皇上都沒放在眼裏!”美道姑臉一變,挑眉説道:“這書生的膽子的確夠大的,怎麼咱們碰見的書生都那麼大膽,小蘭,那書生長得什麼模樣兒?”白裘人兒呆了一呆,道:“姑姑,怎麼…”美道姑臉上突然掠過一種令人難以言喻的複雜神
,不過其中有一點很明顯,那是幽怨,一種心高於天,命薄如紙的幽怨,軒了軒眉,淡淡笑道:“小蘭,你該記得,姑姑曾對你説過,這種話,姑姑當年也聽人當面説過,而且那也是個大膽書生,不過那書生宇內第一,的確不凡,的確了不起!”白裘人兒道:“姑姑是説…”美道姑似乎不願多説那當年傷心往事,點了點頭,忙道:“姑姑是問你這書生長的是什麼模樣!”一句話又紅了美姑娘的嬌靨,她嬌羞
滴地垂下玉首。
美道姑美目中異采一閃,笑道:“他模樣兒長得俊,是不?”白裘人兒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但旋即她又猛然抬起玉首,嬌靨上猶掛着三分嬌紅,陡挑黛眉,説道:“我承認他模樣兒
俊,是世間罕見的美男子,可是那有什麼了不起?北京城裏的美男子多的是,我哥哥就是一個,這個狂生,我看見他就惱火,就有氣!”美道姑微微皺了皺眉,心頭為之震動,美目凝注,淡淡説道:“小蘭,這很危險,姑姑是過來人,姑姑當年也跟你一樣,嬌慣任
,向不服人,而事實上,自己所見着的人,的確超人,的確不凡,不知道為什麼,心裏矛盾得很,既然覺得他的確宇內第一,了不起,又覺得看見他就有氣,就是不服,越是不服,越是忘不掉他!就這矛盾,使得姑姑痛苦一生,使得姑姑出家修行,皈依三清,小蘭,記住,這種人,越招惹不得,姑姑不願你步姑姑後塵,姑姑也不願眼見着你痛苦一生,現在懸崖勒馬.及時回頭還來得及。”剎時間,美姑娘紅了嬌靨,掩了雙耳,跺了蠻靴,那既嬌又羞的模樣兒,美極,愛煞人,嗔聲道:“哎呀,姑姑,您這是説的什麼嘛,小蘭不要聽,小蘭不要聽,小蘭才不會跟姑姑一樣呢!”美道姑笑了,可是笑得勉強,也難掩心頭之沉重,道:“不會跟姑姑一樣那就好,要不然,等到陷入太深,不克自拔時,再想回頭掙
,那可就…”白襲人兒又要發嬌嗔,美道姑忙道:“好、好、好,不要聽姑姑就不説,成了吧?”白襲人兒放下了掩耳的那雙玉手,嬌靨上羞紅猶未退。
美道姑望了她一眼,道:“説説看,他姓什麼,叫什麼?”白裘人兒雙眉陡挑,哼了一聲,道:“他不肯説,只説他是漢族世胄,先朝遺民,武林一介落魄書生,小蘭認為他是不敢説!”美道姑美目中再現異采,道:“姑姑以為他是不肯説,而不是不敢説,你不是説了麼,他膽大得連皇上都不放在眼內,那麼他怕什麼?”白襲人兒一怔,一時沒能答上話。
美道姑卻自言自語地又道:“又是這麼一個書生,好巧,當年玉泉山上,那一夜我碰見他的時候,他也是這麼説的。”白襲人兒黛眉一皺,輕輕地喚了聲:“姑姑!”美道姑忙笑道:“好,好,好,不説姑姑的當年往事,説眼前你的事,好不?老老實實的告訴姑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白裘人兒臉一紅,道:“小蘭剛才説過了嘛,就是這麼一回事嘛!”美道姑美目深注,道:“姑姑話説在前頭,你要不把真情老老實實地説給姑姑聽,可別怪姑姑不管了!”白襲人兒急了,嬌靨可也更紅了,沉默了一下,只得實説,道:“是小蘭帶着玉兒、翠兒打獵回來,由永定門過,也沒招他,也沒惹他,他竟衝着我冷哼!”美道姑眉鋒-皺,道:“那八成兒是你三個在大街上放馬疾馳,濺了人一身雪泥,還差點兒沒撞了人,對不?”白裘人兒粉臉更復一紅,道:“你知道小蘭的騎術,怎會撞了人?”美道姑笑道:“那麼,濺了人一身雪泥該是事實!”白裘人兒沒話説了,事實如此,她只得又點頭。
美道姑睹狀笑道:“姑姑我不護短,大年初一,大街上馳馬,幸好只是濺了人家一身雪泥,倘若是把人撞傷了,你讓人家怎麼過年,這,小蘭,是你的不是!”白裘人兒一跺蠻靴,美目一紅,道:“姑姑,小蘭都讓他欺負夠了,您還幫着他説話!”美道姑笑道:“姑姑我站在理字上説話,誰也不幫,要在當年,姑姑會毫不猶豫地跟你找他去,可是如今,姑娘,姑姑已不是當年的脾氣了,你不講理,你總不能讓姑姑也跟着你不講理呀!”白襲人兒皺着眉,苦着臉,道:“姑姑…”美道姑截口笑道:“後來呢,後來八成兒是人家沒找你,你卻發了皇族千金,嬌慣飪的脾氣,反找了人家,對不?”白襲人兒不得不點頭,但跟着補充了一句:“小蘭是找他講理,找他問罪!”
“講理?”美道姑笑道:“紫城中沒人比我更瞭解你,你從小長大,講過理麼?自己於理有虧,虧你還好意思找人家講理,人家都沒找你問罪,你又找人家問的什麼罪?後來又怎麼了?”白裘人兒原是來訴説委曲,找她這位當年震懾宮廷的姑姑代她出氣的,卻不料反被派了一頓不是。
在這位姑姑面前,她可不敢過份發橫,同時,她自己心裏也明白,這位姑姑批判得對,沒奈何,只得噘着小嘴兒,道:“小蘭本不願跟他一般見識,可是後來他太大膽,太無禮,玉兒和翠兒就用馬鞭他,結果…”臉一紅,住口不言。
美道姑卻代她説了下去,淡淡笑道:“結果是人不成,反被人奪去了馬鞭,可對?”白秋人兒繃着嬌靨,噘着嘴,沒説話。
美道姑接着又是一句,道:“而結果,你一氣之下,就跑到這兒來找姑姑了,可對?”這回,白襲人兒點了點頭。
美道姑笑了,道:“當年事如今重演,你跟當年姑姑的所遇幾乎完全相同,當年姑姑一氣下玉泉,回紫城討救兵,找人幫忙出氣,人家有心無力,愛莫能助,如今你到白雲觀來求救兵,找姑姑幫忙出氣,只怕姑姑也無能為力,奈何人家不得…”看來,這位身為姑姑的已一定不肯幫忙。
白裘人兒這下真急了,噘着小嘴兒,急道:“姑姑,你忍心看小蘭受氣?你不心疼小蘭?”美道姑淡淡笑道:“誰説的,姑姑沒兒沒女,你就是姑姑的心頭,可是小蘭,你總不能讓姑姑當着人家的面,説不出個理來?”白裘人兒大為不服,哼了一聲,道:“姑姑也真是,跟一個無知狂民還講…”美道姑臉
一沉,道:“小蘭,你該知道,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白裘人兒微微地垂下了粉首,道:“可是小蘭沒犯法呀?”美道姑道:“大街上馳馬,草營人命,污人衣衫,反不講理地找人家問罪,實際的説起來,這就是犯法!”白襲人兒猶自不服,道:“就算小蘭犯了法,小蘭犯的可是咱們大清朝廷的法,他一個無知狂民也管不着呀!”美道姑道:“話是不錯,可是你如今是跟姑姑説話!”白襲人兒沒話説了,一肚子委曲地抬跟説道:“姑姑總是判小蘭的不是,姑姑你要知道,他欺負的不是小蘭一個人兒,前是整個大清皇族!”美道姑雙眉陡挑,但旋又淡淡道:“別動輒言皇族,也別老拿親貴壓人,皇族親貴也是人,那沒有什麼了不起,你要知道,咱們這皇族親貴四個字,只能在朝廷中唬唬那些可憐的叩頭蟲,其實,出了紫
城,便沒人把它放在眼內,尤其是他。”白裘人兒仍不死心,道:“那麼,姑姑,他説什麼莽莽神州,本是他漢家基業,咱們大清朝只不過是竊據,這可忍麼?”美道姑淡談説道:“這沒有什麼不可忍的,事實上這是實情,這莽莽神州,大好河山,本是人家漢家基業,當年傅侯未遇難之前,就曾一再面諫,咱們於理本虧,該好好地對待人家,倘若仗勢欺壓,以征服者自居,將來咱們會死無葬身之地!”這下白裘人兒沒了轍了,她默默半晌,突然美目-紅,發了嬌慣女兒家,皇族千金的小
子,-跺蠻靴,道:“姑姑你要是不管,小蘭找哥哥去,再不然小蘭就去找紀澤!”
“你敢!”美道姑臉一變,美目暴睜,沉聲怒喝。
白裘人兒一驚,委曲淚水奪眶而出,垂下了粉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