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世情輾衰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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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佩看了眼書案上的黃銅花口箭木沙壺,“娘子,已是戌時末了,該安歇了。”温榮笑着點點頭,合上正看得興起的《中庸》,書中説‘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時中’,説的很是了,凡事適中,無過則無不及。

温榮起身走至幔帳箱牀前,抬手取下了束帳蘇上的十二團花銀香囊,轉手遞給了綠佩,“無甚用處,收着罷。”

“是,娘子。”綠佩將一對香囊放進了箱籠。

聖朝免費薰香,當季新香更是受到貴家娘子追捧,可温榮卻不喜歡那刻意的香味。盛夏晚間瓊花在不知不覺中綻放,月下美人的甜香被微風送入廂房,給了温榮一個綿長又模糊的夢…

用過早膳茹娘便來尋榮娘一塊玩,可剛進廂房就見阿姐和綠佩等婢子正四處翻檢尋找着什麼。

“阿姐,”温茹跑上前,牽着温榮的手,撒嬌地説道,“你們在玩什麼,帶茹娘一起。”温榮聽着綿軟的聲音心情很好,可還得壓下歡喜的情緒去故作焦急。温榮半蹲身,握着温茹的小手,“茹娘乖,阿孃送予阿姐的嵌寶白玉鐲不見了。”温茹聽了,趕緊口氣鼓着肚子爬上那月牙雕花大圈椅,嵌寶白玉鐲温茹也有一隻,是姊妹兩的心愛之物,將心比心,白玉鐲不見了阿姐定很着急,温茹心裏在替温榮緊張。

“娘子,這裏裏外外都找過了…”綠佩急得團團轉,每個婢子的箱籠都被打開,可什麼都尋不着。

温榮見綠佩熱鍋螞蟻似的轉圈,差點就笑出聲了,不曾想綠佩演的如此像,自己廂房裏自然尋不到那嵌寶白玉鐲了。

“對了,昨兒晚上娘子不是去了夫人房裏麼,會不會不小心落在夫人那了。”綠佩一眼認真地説道。

“阿姐,那我們快去阿孃房中找找。”温茹小手撐着圈椅跳下,拉着温榮手就向外走去,盼着阿姐快快尋到了白玉鐲,如此才能安心,才能陪自己玩兒。

“文杏、惠香、金霞將屋裏收拾乾淨了,綠佩與碧荷隨我一起過去。”温榮代後便任由茹娘牽着急急向阿孃廂房走去。

林氏那已聽聞榮娘尋鐲子的事,這會見到因着急而小臉通紅的温榮忙柔聲勸道,“莫急,不過是落在某處罷了,不會沒了的。”説話間使了婢子同綠佩、碧荷一起翻檢,林氏房裏的侍婢亦主動將箱籠打開,可綠佩和碧荷曉得沒有林氏明示,是不能仔細查的,故只意思了簡單翻翻。

尋了一圈未果,温榮一臉委屈地望着林氏,帶着哭腔説道,“阿孃,榮娘將阿孃送的鐲子丟了。”嵌寶白玉鐲是林氏從孃家帶來的,一對鐲子,温榮、温茹各一隻,玉鐲通體晶瑩無一絲雜質,鐲身間隔嵌了三處金釦環,一處金釦環鑲深藍寶石,環繞寶石的是鏨刻金馴鹿,第二處金釦環則鑲了青金石方形金飾,繞一圈細碎紅瑪瑙,最後一處金釦環含了一枚卵形無透明垂珠,很是緻名貴。

林氏將温榮攬在懷裏,“再想想是不是掉哪兒了,昨兒最後見到鐲子是在何時。”

“來阿孃房裏的時候還戴着的。”温榮低着頭,執起絹帕摁了摁眼角。

“對了,昨兒娘子為夫人煮安神湯時要生爐子,是不是將鐲子取下了。”綠佩説完温榮心裏便安了,看來綠佩已順利地做成了那事,旁人也未發覺。

“對呢,當時確實將鐲子取下來了,估計是忘記再戴上。”温榮未再多説,話裏意思很明顯了,鐲子是落在了林氏廂房,只是如何會尋不到呢?

温榮起爐子時在身邊伺候的是花憐,後來收拾的是外間五名雜事婢子,五名婢子都説收拾時未見到白玉鐲子。

姚氏花憐慌亂地跪在地上,“夫人,婢子真不曾見過娘子的鐲子,若是見了,就是借奴婢十個膽子,也不敢拿的。”林氏眉頭微顰,衝温榮點點頭,得了林氏準信便好辦事了,“碧荷,你去仔細看了。”碧荷欠了欠身,按鶯如指點直接向姚氏箱籠走去。温榮看着跪在地上微微發抖的姚氏,覺得有些奇怪,這事確不是她所做,按正常姚氏該苦苦申辯,可為何自林氏准許婢子去細檢她箱籠時,便不再吭聲,而是閉上眼睛呢。

這一舉動,不是認罪,而是認命…

碧荷很快從花憐箱籠中搜出了嵌寶白玉鐲,大房方氏、二房董氏聽到了風聲,都趕到三房來看熱鬧了。

方氏見到跪在地上的花憐,以及從花憐箱籠中搜出的白玉鐲子,臉上閃過一絲異,在温榮捕捉的瞬間淡去。

方氏歉疚地走到林氏面前,連聲道歉,説三郎子一家才回府便遇到這事,是她打理中饋的疏忽了。

林氏安方氏,説不過是侍婢一時見財了心才做出這等下作事,和大嫂是無關的。

姚氏未再辨白,聰慧如她自知多説無意,這數年的宅院生活早讓她看透了箇中的爾虞我詐,三房的温榮是厲害的,只不知三房回京,這渾水是越攪越渾,還是久了沉澱自清。

這場戲裏董氏只當了看客,從頭到尾不出一言,只是眼中的嘲諷令人不悦,温菡閒來無事隨董氏一起來了,她卻沒有董氏的城府,只嘲笑説什麼人房裏的婢子做什麼事…

温榮將白玉鐲小心翼翼戴上,在林氏和温榮的求情下,花憐免去了責罰,而是遣出府送去莊子。

方氏招呼眾人去庭院吃茶賞荷,温榮推説早上起來因為尋不到鐲子着急,故還未穿戴整齊,讓林氏和茹娘一起先去了,她再回廂房打理則個。

方氏見温榮素着頭面,雖梳好了百合髻,卻未戴一簪子,遂笑着答應,只説快些來罷了。

見人都出了廂房,温榮走向正收拾衣物的姚氏,姚氏低頭不發一言,睫微微顫抖,説不盡的楚楚可憐。

温榮輕聲説道,“花憐,你非黎府家生子,你阿爺、阿孃、哥哥、嫂子皆在城西郊莊子,回去了不見得是壞事,尋個好人家嫁了,好過在府裏渾雜不堪。”姚氏花憐心中一動,難道温榮的目的不是要害她,或是從她那知道什麼嗎?

姚氏長出一口氣,抬頭望着温榮,“謝謝娘子不加責罰,”而後聲音放低了些,“大夫人喜歡卷草禽鳥紋樣,二夫人喜歡寶相花紋樣。”温榮與綠佩都愣了,不明白姚氏話裏的意思,以姚氏的心思肯定已看出温榮不是那種會去討好誰的,那為何要告訴温榮兩位夫人的喜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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