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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不想,這些技藝純的鐵工,便是墨家的神殺劍士!
鄧陵子很是機警聰,這次率隊下山,他謀劃得非常
細。第一步,
據秦國極需要鐵工的實際,利用墨家子弟的百工之長,名正言順的立足櫟陽。第二步,進入櫟陽的當晚,便向衞鞅發出警告,進行第一次試探
暗殺。第三步,在櫟陽城人心惶惶之際,多方出擊,一舉斬獲衞鞅首級。鄧陵子知道,暗殺衞鞅是墨家震懾天下暴政並重振雄風的關鍵所在,也是自己建功立業成名於天下的關鍵所在,一定要快捷乾淨的體現墨家的霹靂手段。他對玄奇的脆弱很是蔑視,也很是高興。這個小師妹本是老師的鐘愛弟子,在墨家可謂出類拔萃的後起之秀。誰能想到,她竟在最重大的“辨惡除暴”的關節點上與老師相違?假如不是老師震怒,懲罰了玄奇,剝奪了她帶隊斬殺衞鞅的資格,鄧陵子還只能做接應後援,衝不到第一陣來。現下,由他對付衞鞅,苦獲師弟擒拿嬴渠梁,相里勤帶隊後援接應,這才是墨家最有力的搭配。誰都知道,墨家從來都將最危險的暗殺權臣的行動作為首功的。這次,鄧陵子無疑是墨家重新出山的劍鋒,是崇尚死難的墨家的最大榮譽所繫,鄧陵子豈能不熱血沸騰?
想不到的是,櫟陽的情況並不象他們在山中想象的那樣脆弱,那樣民心怨憤,那樣一擊成功。第一夜出擊,兩名弟子便碰到了強硬對手。後來探查,秦國國君嬴渠梁竟然也不在櫟陽。苦獲便帶着他的一隊劍士,秘密離開了櫟陽西去。鄧陵子對苦獲離去而失去配合力量,非但沒有到沮喪,反而有一種大功獨建的豪情。他想,櫟陽的民心民情沒有必要報告老師,否則,老師也會以為他和玄奇一樣善惡不辨。他和幾個骨幹弟子秘密計議停當,準備先行探察清楚左庶長府的詳細情況和衞鞅的出入行止,再伺機一擊成功。
鐵坊的勞作是辛苦的,每天晚上初更才能結束一天的鍛造錘打。之後,家在櫟陽的老鐵工們沖洗之後便回家去了。客籍鐵工們吃完官飯,便在作坊大屋裏倒頭睡覺。官府的三名鐵坊吏便鎖上大門,清點器物,登錄鐵器,完畢也便回家睡覺去了。這時候,鐵作坊大院裏便一片寧靜,只有鐵工們悠長重的鼾聲。
三更剛過,鄧陵子在黑暗中豁然睜開眼睛,輕輕的吹了一聲口哨。屋中“鐵工”便紛紛在黑暗中坐了起來。奇怪的是,所有坐起來的人,都照舊打着重悠長的鼾聲。
“三人留守。其餘人出發探察,四更尾須全部回來。”鄧陵子輕聲命令。
打着鼾聲的人影迅速起身…猛然,一聲低沉的犬吠從院中傳來!
“躺下!”鄧陵子覺得怪異,鐵坊的尋常犬哪有如此的叫聲?
剛剛起身的劍士立即迅速的回到卧榻上躺下,滿屋鼾聲大起。鄧陵子斷定,這是鐵坊吏員的夜間巡查,會很快過去。
突然,關得嚴嚴實實的窗扇上“嘭!”的一聲大響,屋頂也似乎有輕微的喀喀聲!鄧陵子心念電閃,已經認定絕不是鐵坊吏員的巡查響動,而是有了對手。他位置正靠窗户,翻身躍起,拉開窗扇,一眼看見一支短箭帶着一片白布釘在厚厚的木窗扇上,竟有兩寸餘深,箭桿尚在微微顫動!他拔下短箭,關上窗户,低聲命令“點燈!”燭光下可見白布上清晰的八個大字——擾政亂法,作速離秦!
鄧陵子驟然變,急迫命令“天地劍陣,務除強敵!出門!”墨家子弟是在和強國軍隊的對抗中錘鍊出來的,素來有團體行動的極高素質。每個劍士非但是單獨的劍道高手,而且有結陣而戰的軍事傳統。
“二人出行,必有配置。三人出行,必有陣法”是墨家的行動紀律。凡三人以上者,墨家子弟必結陣而戰,從不象江湖遊俠那樣追求單打獨鬥。在墨家的觀念中,任何行動都是作戰,而不是個人決鬥,必須最快的消滅對手。現下其所以有十三人在櫟陽的官府鐵坊“做工”而私家作坊則是三三兩兩,為的就是在這裏保持最強的“天地劍陣”天地劍陣,是按照天干地支搭配作戰的一種步戰結構。墨家子弟甚至在騎兵衝鋒的洶湧波濤中,也能依靠這小單元陣法結成孤島巋然不動。墨子年老之後,天地陣法由禽滑釐一代不斷完善,成了墨家十餘人攻防的基本陣式。十二人出戰,一人留守,是鄧陵子早就謀劃好的應急對策,只是想不到這麼早就要突然使用。
大門無聲的驟然閃開,十二條黑影箭一般連續衝出,眨眼之間便在院中站成一個錐形的陣式,每人手中的劍竟然長短不一。鄧陵子站在錐形的底邊中央,向屋頂拱手道:“何方高朋?請顯身答話。”話音方落,四面屋頂上陡然象樹林般立起一道人牆黑影!
一個弟子低聲道:“報師兄,二十三個。”鄧陵子冷冷笑道:“爾等為暴政張目,究竟受何人差遣?”屋頂一個啞的聲音也冷笑道:“天下大事,並非墨家所能包攬。事關善惡是非,庶民禍福,我門為何管不得?”鄧陵子厲聲喝道:“天下何時冒出一個管大事者?從實説!爾等意
如何?”
“爾等必須立即出城回山。否則,我門將誅滅亂法刺客。”聲音象磨刀石般礪。
“誅滅?”鄧陵子哈哈大笑“天下真有不自量力者也,請吧。”
“放箭!”隨着屋頂礪的怒喝,四面火箭齊發,道道藍光尖利的呼嘯着向院中疾
!不等鄧陵子發令,墨家劍陣便自行發動,劍光霍霍,將藍光箭雨紛紛擊落,竟是沒有一個人受傷。雖則如此,那帶磷燃燒的火油箭極難熄滅,許多被打落擊飛釘在門户窗扇上,竟是將門窗燃燒起來。夜半秋風正猛,不消片刻便引得大火四起!
屋頂黑影齊聲高喝“墨家殺人放火嘍——!快來看啊——!”便倏忽散去,屋頂上竟是沒有了一個人影。
鄧陵子氣得連連跺腳怒喝“卑鄙小人!焉敢以正道自居?!”內心卻很清楚,大火一起,官府必然派兵前來救火拿人,屋頂喊聲又點明瞭墨家,豈能再隱蔽下去?對方明明是自己離開櫟陽,倉促間自己卻想不出留在櫟陽的辦法…必須撤出!否則,墨家弟子落入秦國官府被押上刑場,赫赫墨家顏面何存?心念電閃間一跺腳大喝“撤出櫟陽!我自斷後!”墨家紀律嚴明,令行
止。鄧陵子一聲令下,墨家弟子全數飛上四面屋脊,四面散去。鄧陵子已經聽見街中人喊馬嘶,知是秦軍開來,情急間一劍砍斷左手食指,在土牆上大書幾字,飛身而去。
這鐵工作坊本是要害所在,大火一起,滿城驚慌。櫟陽令王軾首先率領一百名甲士趕到。正在救火間,鐵工坊官吏與鐵工們也急急忙忙的趕到。片刻之後,衞鞅和景監也飛馬趕來。大火撲滅,清點器物,竟是絲毫無損,只是客籍鐵工們全不見了蹤影。
突然,有人喊道:“牆上有字!”衞鞅疾步向前,火把下可見黃土牆上紫紅的大字——墨家無過,惡政有報!
衞鞅思忖有頃,向王軾淡淡笑道:“明告國人,無須驚擾。”王軾會意,便不再佈置查究緝拿,只是專心督促重建鐵工坊。好在鐵料鐵器與一應工具爐具沒有任何損失,房屋蓋好便一切正常。三五天之內,櫟陽城又恢復了生氣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