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甭雁山莊。
杜甫有一首《孤雁》詩:“孤雁不飲啄,飛鳴聲念羣。誰憐一片影,相失萬重雲。”孤雁之悽清寂寞,是孤雁山莊取名“孤雁”的本意。
由此名,便知道住的是位很纏綿的女子,而且雅擅詩詞。
山莊之外碧草青青,修竹森森,一派的冷冷清清。門口一副門聯“綠綺琴彈《白雪引》,烏絲絹勒《黃庭經》。”很顯得主人風婉轉,六藝皆通,而且博才。這是暢當《題沈人齋》裏的句子,知者甚少,主人以它為聯,很有自得多才之意。
有人在幽幽地念些什麼,隨風深深淺淺,遠遠近近地飄忽。
那是一個很磁柔的女音,只聽她低的是:“燕趙多佳麗,白
照紅妝。蕩子十年別,羅衣雙帶長。
樓怨難守,玉階空自傷…”她的聲音很動聽,
得很動情,聽來也格外動人。
屋檐上一團白影正怔怔地聽着。那是一個微微有些艨朧發光的東西蜷成了一團,仔細看才隱約看出那是個温柔笑意的白衣人,他是願生。
她的是劉孝綽的《古意送沈宏》,仍是那樣冷僻的詩,但是詩很纏綿。尤聽到她
到“故居猶可念,故人安可忘?相思昏望絕,宿昔夢容光。魂
忽在御,轉側定他鄉。徒然顧枕蓆,誰與同衣裳?”願生全身一顫。
他很想哭,但是他沒有淚。他的淚已隨他的身體同朽,他只是一個怨靈,哭,無淚。如何要他面對昔
的心愛女子,然後告訴她,他早已死了,面前的他只是個連鬼都不如的東西?他怎麼説得出口?怎麼説得出口?
他已經來了,卻不敢下去見她,害怕她驚惶不信的眼眸,更害怕因為她的惶恐而承認自己早已死得徹徹底底的事實,怕她不會再像現在一般思念他,怕…他甚至不敢偷偷地看她一眼,只敢坐在這裏聽。
但她的下一句卻幾乎讓他全身冰冷,幾至魂飛魄散,消失於人間。她完了詩,下一句輕輕一嘆“他既已被你害死。你又何必斤斤計較我想是不想着他?”屋中低低地響起一個男子的聲音:“繡女,宛容玉
雖然已經被我神不知鬼不覺地除掉,但他宛容家世代相傳的璇璣圖我還沒有得手。何況我要他死,一半也是為了你。他若不死,我看你遲早動了心,你是我的女人。”那女子聲音一樣的優雅動人“我是你的女人,我可從來沒有忘記。背詩背詞騙騙宛容玉
那個傻瓜,我是什麼樣的人你還不明白?你怕什麼?”男子嘿嘿冷笑“你的話也信得?你
本只是個騙死人不賠命的狐媚子,宛容玉
當你是仙是神,我可不是那個書呆子,少給我作這副嘴臉!”女子輕輕笑了幾聲,笑聲嬌柔婉轉,如一匹黃紗輕輕落下三兩朵小黃花“你又這麼瞭解我?”願生呆呆地聽着,不相信屋下這個又嬌又媚的女人,便是昔
優雅怡人的“無
”原來她叫作“繡女”而不是“無
。”對他來説,她害得他身化異鬼,要謀奪他家傳古物都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竟然騙他騙得這樣狠毒,他憑藉存在的那一種太強烈的愛竟是假的!這讓他如何是好?心中的情緒強烈得超越了憤怒,也超越了怨恨、不甘等等種種,而達到了一種近乎麻木的境界。
在一剎那間他心裏什麼也沒想,一片空白,空白之後,仍是接踵而至的空白、空白、空白。
****時近黃昏,一個男子終於走出孤雁山莊,疾快地消失在草木深處。
書房之內。自窗口望去,房中燈光黯淡,一個身形婀娜高挑的黃衫女子正自着手整理書架上的書籍,背對着窗口。只見她雲高挽,烏黑柔亮,不着首飾,不施脂粉,看起來頗為乾淨古雅,便像書中走下的古裝仕女。
剛剛放好了一疊書,她忽有所覺,驀然轉過身來,看着窗户。她轉得這樣疾,以至於手上仍拿着一本書,擋在前。
屋內多了一個人影,微微朦朧發光的白衣裳,一張温柔而黯然的臉在黯淡的書房之內分外的明顯。
迸黃衫女子退了一步“啪”的一聲,手中的書卷跌落在地上。很奇怪的,她並沒有尖叫,也沒有驚恐,只是眸子裏掠過一層驚惶,隨即寧定。她回過身來,便可以看見她的容貌。她眉淡睫長,古雅風
,活生生一個纖細婉轉的書卷女子。
但她剛才的柔媚輕笑願生並沒有忘記。
“玉?”黃衫女子試探地叫了一聲。
宛容玉微笑了一下,但那笑中已沒有他笑意燦爛的温柔“我想了很久,不知道是不是還該見你。”他搖了搖頭“我想問清楚,為什麼騙我?”黃衫女子目中的神
在瞬息之間變換了幾次,她沒有回答,卻反問:“你是…你已死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