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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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守所瘤子一直沒發作,但我知道它們在我的腦袋裏。從前我不太看得見它們,因為它們不飛出來,現在它們一飛就飛出來了。在稻草和騷混合的氣味裏,它們飛出我的腦袋,停留在灰暗的空氣中,它們的形狀跟醫院裏的片子相同,看起來,像一朵五瓣的灰花朵。

就這樣,我看見自己光股站着,面對牆壁。

我不知道他們要幹什麼。大概是要挨一頓暴打,這樣的事情我聽説過。但是他們沒有打。

他們讓我自己把褲子了,面對牆壁站着,雙手扶牆。我股一片冰涼。已經熄了燈,牆頭透進一點月光,號子裏看上去灰濛濛的,灰中帶黑。

我不知道他們要幹什麼。

好半天沒有動靜,於是我轉過身來。他們看着我,不説話。黑暗中,這七八個人的眼睛像貓眼,閃着隱約的熒光。我覺得自己就是一隻小耗子,被人扔進了野貓。有一個人戴眼鏡,我看不清他的眼睛。第二天我才知道,他是這個號子裏的老大。

老大晃了一下手,説,算了。

他斜靠着鋪位,有氣無力的樣子。然後他軟塌塌地抬起手,沖人堆裏晃。眾人一動不動,無人吭聲。我聽見大家的心都揪了起來,懸在黑暗的半空中。他的手指到誰,誰就慢慢地站起來,兩邊的人則慢慢出着氣,氣息軟得像鼻涕。

人也像鼻涕。

他一共點了兩個人,看上去,是除我之外最小的兩個。後指的那個沒有馬上站起來,老大了一隻鞋劈頭就衝他扔去,在黑暗中鞋好像長着眼睛,不偏不斜,正好打中那人的眉心。那人呀了半聲,老大的第二隻鞋又扔到了他的嘴上。

兩個人對着一面牆站着,低着頭,一隻手扶着牆,另一隻手解褲子。褲子掉到他們的腳背,褲叉掉到腳腕子上,四瓣股在黑暗中是灰的。大小的貓眼靠牆坐着,看着四瓣灰股,一動也不動。

老大悠閒地站起來,他微微歪着頭,趿着鞋走到兩個人的身後。他抱着一個人的,把褲子裏的東西掏出來,往那人的身上撞。一下一下地撞着,一邊發出舒服的嘆息聲。眾人看着他拔出來又到另一個人身上,那人站得不好,他用膝蓋一頂,那人一下雙膝跪倒在地,他按着那人的頭猛搞一氣才鬆手。

我嚇壞了,胡亂把稻草墊子蓋在身上。剛蓋好,老大就扔過來一隻鞋,我只好重新把墊子鋪上。

黑暗中貓眼都閉上了,我放鬆下來,開始聞到一陣又一陣的騷味。稻草墊裏的蝨子咬得我全身發癢,我特別想回家。我想家裏的牀,想牀邊塑料桶裏的半桶水。這樣一想,我後悔極了。

老大是個大學生,在北京上的大學。他乾的事跟殺人有關,但沒殺死。我一點都看不出,他像箇中學老師,知識分子,長得很斯文。他喜歡哭,我不明白一個愛哭的人怎麼會殺人。他坐在牀板上哭,雙手捂着臉,哭得喉結一跳一跳的,像是裏面有一隻小耗子,眼淚水從兩邊湧出來,腮幫亮亮的。我從來沒見過這麼愛哭的男人,他哭着哭着就把眼鏡拿下來。

如果他沒進來,跟我們就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但我進不進號子都差不多,活着不會有什麼改變。我們王榨有七八個人進來過,我爸和細鐵哥還在新疆坐牢,快出來了,出來該幹什麼還幹什麼。這事我替細胖認了,他家給我四千塊錢,我覺得沒什麼不好。

但我不喜歡我睡覺的時候旁邊有一個桶,不喜歡蝨子咬我,我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再把我的褲子扒下來。

我不喜歡他們撒,好象水隨時都會濺到身上。我也不喜歡吃這裏的飯,每頓都是白菜。但我喜歡聽他們説女人,他們讓我説,我一説,他們就笑,説我還沒長就知道想女人了。

他們每次都讓我説小梅的事情,老大最愛聽我説小梅斷氣之後我對她做的事情。實際上事情都是細胖做的,但既然我拿了細胖四千塊錢,我就要把事情説得像是我乾的。説了幾遍,我就覺得事情真的就是我乾的了。

我問腦子裏的瘤子,我是大頭還是細胖?瘤子説,是大頭,我又問:是誰幹的小梅?瘤子説:是細胖。這時我覺得瘤子真是個好東西,它幫我認清事實,讓我知道我是大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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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透过云层洒下温柔的光】
【照亮了我心中的希望】
【远方的山峦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它们低语着未曾说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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