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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正在吃午飯,我一點兒也不覺到餓,直接躺下閉上了眼睛。
覺剛一
糊,一陣摩托車加油的聲音就把我吵醒了。
我轉頭往牆角一看,王千里還在擺着騎摩托車的姿勢,大汗淋漓地念叨着,到了四川了,到了湖北了…
我坐下看着他説:“老王,累了就休息會兒,該給摩托車加油就給摩托車加油,要保障通工具的完善啊。”王千里委屈地瞥了我一眼:“我説了能算嗎?還能堅持,還能堅持。”他的半邊臉是腫的,好象被人踹了一腳的樣子,我問張前進,剛才我
糊過去的時候,號子裏發生了什麼?張前進還沒等説話,那個喜歡多嘴的小孩就爬過來説:“大哥,剛才真好玩兒,咱們王大哥跑到窗口上吆喝肚子疼,讓所長帶他去醫務室看病,出去了一會兒段所就進來問,誰欺負他了?大家都明白這老傢伙是出去點‘眼藥’了,大家就把他‘滾’別人飯吃和折騰別人的事兒報告給了段所。段所直接就把他給提溜了回來,讓大家開他的批判會…這不,會議剛剛結束,大家正在幫他提高思想認識呢。”活該,這小子就應該這樣收拾收拾他,我笑了笑,衝王千里一擺手:“王哥,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啊,你欺負別人夠了,也該輪到別人欺負欺負你了。”王千里的脖子似乎已經不好使了,腫得像遭了霜打的茄子,連頭點得都很吃力:“寬哥,我知道,我再也不敢了。其實我就是一個膘子,我以為這個號子就數我來的早,我應該當老大,可是…”
“放肆!”多嘴的小孩忽地躥過去踹倒了他“敢跟大哥犟嘴?改你的路程,去他媽的美國倫敦!”
“小螞蚱,”張前進指了指多嘴的小孩“給你個任務,現在你就是審判長了,開始審判王千里。”
“好啊好啊,我最喜歡當官兒了,”小螞蚱歡天喜地地坐了回來“全體審判員起立…哦,不用起立了,現在我們改革審判程序,不用那麼客氣,直接把這個雜種判了死刑拉倒!王千里,聽候判決啦,我宣佈,罪犯王千里…你二大爺的,你犯什麼罪進來的啊?哦,銷贓罪…
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一千八百八十條之規定,判處你死刑,你上訴不上訴?”
“太簡單啦,太簡單啦,”小螞蚱旁邊的一個鬼剃頭揮着乾巴巴的胳膊嚷嚷道“按照法律程序,應該審問一下的。”
“那…”小螞蚱看了看我和張前進“我聽兩位大哥的,你們説怎麼辦就怎麼辦。”
“你不稱職,應該判他個強*罪。”張前進正
道。
“他不是強*的怎麼辦?”小螞蚱摸着光禿禿的腦袋,皺眉嘬嘴,表情很是為難。
“我還不是黑社會的呢,”我突然一陣煩惱“就這麼審,現在法律在你的手裏。”説實話,我本不應該這麼無聊的,可是那一陣我好象已經不是自己了…記得有人説過,環境造就人,我的理解是,人處在一個什麼樣的環境下,就變成了這種環境之下的人。如果我還是外面的那個張寬,這樣的事情我也許連看一眼都不會看一眼,甚至我會把他們轟散了,這也太沒意思了嘛,可是那一陣我彷彿又回到了十七八歲的樣子,心裏充滿了仇恨,看誰都覺得不順眼,甚至對這樣的場面有一種幸災樂禍的覺,這或許就是當年在勞改隊的時候方隊對我説過的,人都有惡的一面,好人把惡的一面壓制住了,壞人把惡的一面釋放出來了…現在我應該是處在後者了,好在我很快就恢復了正常。
小螞蚱聽我這麼一説,立馬來了神:“大哥有令,現在我代表法律,你就是強*
犯啦,判決如下…”鬼剃頭蔫蔫地嘟囔了一句:“你這個審判長當得確實沒有什麼水平啊,沒水平,沒水平啊。”小螞蚱頓時惱了,把脖子一橫,瞪着鬼剃頭説:“我沒水平你來來?我看看你是怎麼審的案子。”鬼剃頭偷眼看了我一下,繼續嘟囔:“大哥沒發話,我不敢。你沒有水平,沒有水平啊。”我把兩隻手
叉起來放的後腦上,倚着被子掃了他一眼:“你來。”鬼剃頭猛地躥起來,一把將小螞蚱拽到身後,撲通坐到了王千里的對面:“被告王千里,把頭抬起來!”王千里哭喪着臉説:“周審判長,咱們快一點兒行不行?我快要堅持不住了。”鬼剃頭哼地一聲把腦袋別到了一邊:“你折騰我的時候可沒可憐我堅持不住。來吧你就,好好
代你的罪行,爭取得到政府的寬大處理。”我冷眼看了看旁邊的人,大家的眼睛無一例外地閃着熠熠的光芒,好象一個
趴在女廁所牆頭上的樣子。我無聲地笑了,這幫孫子看來是寂寞草雞了,有戲就看,他可不管這場戲以前看沒看過。我記得當年我也這樣,甚至還親自“判決”過一個偷生產隊一麻袋玉米的夥計死刑,還立即執行。
“被告王千里,本審判長下面向你宣讀法庭紀律,”鬼剃頭煞有介事地託着空手掌念道“聽着,庭審期間我們保障被告人的各項權利,你可以喝水、放、打嗝等等,但是不許對公訴人的指控提出反駁意見…好了,請大家肅靜,庭審馬上開始,請公訴人潘金蓮小姐宣讀對你的起訴,”鬼剃頭一抹臉,沖天翻了一串漂亮的白眼,清了清嗓子,學着女人的聲音控訴道“被告人王千里在1995年3月8
晚10時許光着
股竄到我家,對我進行
騷擾…”唸到這裏,小螞蚱不高興了,一抬手,猛拍了地板一掌:“老周,你懂不懂法律?公訴人是國家機關,你這意思是被害人當了公訴人?再説,
騷擾能算強*
嗎?你這樣
本就判不了人家死刑,整個一個法盲。”鬼剃頭的臉一紅,沒理他,繼續念:“他對我進行了強*
,具體步驟我控訴如下,被告人王千里冒充我丈夫武大郎,半夜鑽進了我的被窩,當時我還以為是我丈夫賣燒餅回來了,就跟他來了一把。這一把,我倆是這樣乾的…”小螞蚱又急了:“別忙別忙,這屬於犯罪情節,必須讓被告人陳述,趕緊換人,趕緊換人。”這一次鬼剃頭接受了小螞蚱的建議,微微頷首道:“有道理,下面由被告人王千里陳述,大家鼓掌歡
!”旁邊還真的響起了稀稀拉拉的掌聲。
王千里對這一套好象輕車路,張口就來:“一點兒不錯,那天我冒充武大郎把潘金蓮給收拾了,回答完畢。”大家啊了一聲,一下子炸了營:“就這麼簡單?這不是糊
法官嘛,重新來重新來!”王千里似乎覺得自己的面子實在過不去了,兩隻眼睛直瞟我,那意思是,兄弟,沒辦法,別笑話我啊。
我把眼翻到了天花板上,那裏有一縷陽光特別鮮豔,把灰黑的天花板照得像一幅油畫。
“還真得説明白了?那我就説,”王千里嘆了一口氣,接着“陳述”
“我是這麼辦這事兒的,我吧…咳,我吧,我先在門口把褲子了,偷偷摸摸地進了她家的卧室,那天武大郎正好沒在家,我就拿着個燒餅往身上蹭了蹭,這樣做證明我王千里很有腦子,可以讓潘金蓮聞到燒餅味兒,以為是他男人來家了。我吧,我…我真的沒強*
啊!”王千里突然哭了“誰他媽強*
了誰不得好死!我是通姦啊…大夥兒給我評評理,我跟她都將近一年的關係了,
了也不知道多少把了,連她身上哪裏有個瘊子哪裏有塊痣我都知道,這怎麼能算強*
呢?我冤枉啊,就這一次…不對不對,我這是説到哪兒去了?”我聽出來了,這還真是歪打正着,胡亂一審還真審出了個強*
犯!我笑了,原來這小子是個假銷贓犯,怕承認自己是強*
犯在看守所裏吃虧,所以亂編了個罪名。我理解,這種情況不但看守所裏有,連勞改隊裏都有呢,有些朋友甚至被人發現了《判決書》還在嘴硬,死活不承認那是自己的,儘管自己知道別人不會相信,他也這樣頂着,總比親口説自己是個強*
犯要好,這好象在心理學上也有個術語,我曾經聽蒯斌説,這個術語叫做“死豬不怕開水燙”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眯縫着眼睛裝做沒聽出來的樣子,我想看看王千里是怎麼自圓其説的。這很有意思,可以讓我沉重的腦子得到片刻的休息。
“嘿嘿,王大哥,”小螞蚱笑着湊了過去“這下子我知道了,你確實是個強*
犯,貨真價實的哦。”
“別胡鬧,我怎麼能是個強*犯呢,多丟人?”王千里的冷汗又
了下來“我這是太重視這次審判了,入戲了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