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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容院的月卡到期了,我又買了季卡。到某種程度,我一去便有人急幫我喊:"諾諾,諾諾,葉小姐來了。"而諾諾往往一手甩著肥皂沫,帶笑匆匆過來。
我靠在躺椅上,不由自主地噓出一口氣。
不知為什麼,我始終不曾對九信提起我去做美容這件事。或者,我是在等他問:"咦,最近你為什麼老是不在家?"而我會傲然相答:"不僅你有你的秘密,我也有我的,不容你隨便進入我的秘密世界。"然而子仍舊和過去一樣,九信有時回來,有時不回來;我有時相信他的理由,有時不相信;有時吵架,有時不吵。
我在深夜方歸,渴望他在燈下大發雷霆,然後痛快淋漓大吵一架,用淚水醉他的心——遠遠地,黑暗的窗如一雙緊閉的眼。他永遠忙,永遠在說:"好好好,我不跟你吵。"永遠沒有時間緊緊擁一下我,輕輕喚我的名字,說:"葉青,不要亂想。"我只好一次次去美容城。
美容城實在是個可愛的地方,有許多的眾生相。
一天上午,我到醫院開點藥,從繳費的長龍里擠出來,已將近十一點,懶得回單位,索就回了家。
鐵門開著,我正疑惑是不是早上出門時忘了關,心不在焉掏鑰匙,進匙孔,來回幾轉,門始終巋然不動。
我又把鑰匙拔出來,忽然整個人僵住了。
我輕輕地推門,輕輕地喚:"九信,你在嗎?"沒有回答。
我又大聲問了一句:"九信,你在嗎?"然後我就憤怒起來。
"你開門開門,"我使勁擂門,擂得一片山響,"你開門,"我連踹幾腳,連大腿都震痛了,"開門!"不知不覺間,我聲嘶力竭。
門開了,我一把推開九信,衝進臥室。
鋪完好,窗簾密密遮著,室內幽靜,空氣無
無味,
頭櫃上半杯深黃的果珍——是我自己昨晚喝了忘了洗杯。一切如舊。
我慢慢退後,轉身,面是九信的莫名其妙。我軟弱地問:"你為什麼不開門?"
"我一聽到你敲門就開了。敲那麼急幹什麼?著火了?"九信生氣地說。
他竟問我!我大聲起來:"你為什麼從裡面鎖上門?"
"誰鎖門了。"他一低頭,"你看你拿的什麼鑰匙?"我手裡緊緊捏著的,分明是鐵門鑰匙。
九信忽然凝住,閃電般的一瞬間,火焰掠過他的臉:"葉青,你這是什麼意思?"他眼睛在跳,"你在想什麼?你不上班回來幹什麼?"我囁嚅:"對不起。"他呼重濁,漸漸失控,嗓門大得震耳:"捉我
?你捉到了沒有?我幫你捉!"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拖過整間屋子,一腳踢開衛生間的門:"有沒有?"所有的櫥櫃的門都砰哩啪啷摔開:"找到了沒有?"我拼命掙扎:"九信,九信…"我們撞倒了書架,書像高山上的雪崩般紛紛灑落,我尖叫起來。
他扶著書架息:"你天天抱怨我不陪你,我特意回來陪你吃午飯,沒想到是這個結果。"最後的時刻,他轉過頭來沉痛地說:"葉青,你這個樣子,跟最庸俗的家庭婦女有什麼兩樣?"我手腕上五道紅印,記錄著他的手形,也記錄了他的憤怒,漸漸地,泛入皮膚裡。就好像是最沉痛的記憶,沉入平凡的
子裡。
傍晚,高壓鍋在煤氣爐上"哧哧"作響之際,九信來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