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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笑言笑道:“昔讀聖賢之書,慚作言行,惶恐終,每每讀到道貌岸然之處,不免汗
浹背,寢食俱廢。今再不聞聖賢教誨,自是形骸放
,心廣體胖了。”那人撲哧一笑,又正
道:“子棄聖經賢傳,而慕於小利,致令斯文掃地,思之汗顏否?”方笑言雖知他只是故意調笑,仍嘆息道:“方某數載寒窗,學無所遺,闢無所假,功不可謂不勤,心不可謂不誠。然近幾年方始悟出,聖人之誤國害民,猶勝於寇賊!”那人一怔,拊掌笑道:“兄如此才人,猶出此言,我大明亡了!”笑了幾聲,又問道:“近聞關中饑民作亂,頗有聲勢。兄在秦地,當知究竟。
“方笑言不屑道:“數股草賊,成得什麼大事?陸郎向來輕慢,何掛懷此等事?”那人微笑道:“所謂雲起龍驤,化為侯王。自古英雄,多不免冠以賊名。兄為何輕賤他等?”方笑言憤然道:“賊視人如芥,殘好殺,皆狗彘之徒。方某羞言其類!”那人見他面有怒容,哂笑道:“官巧取,賊豪奪,自古亦然。兄何必如此義憤?以我看聖人絕人之思,官吏昧人之財,我輩貪人之
皆屬賊行!”方笑言面
微沉,垂首不語。那人見他不悅,話題一轉道:“我聞兄來,已命人在城中琪瑤樓備下酒筵。兄何不隨我入城?”方笑言道:“此處景緻頗佳,無意他往。”那人知他貪戀景
,只得道:]此湖之秋,明淨如妝。兄既有雅興,小弟相陪便是。
“二人天南地北地聊了一陣,那人忽道:“久聞西安才子俊雅風。兄為其冠,以為餘者如何?”方笑言鄙夷道:“西安學子雖多,均是做賦窮經之輩,群居終
,言不及義。方某恥其行而陋其才。”那人笑了一笑,又道:“聽說兄一擲千金,與那紫嫣姑娘許下山海之盟,可有此事?”方笑言淡然道:“
宵苦短,湘妃含怨,縱有些雨恨雲愁,到如今亦如長空迅掃,還念那前世之盟做甚?“言罷瞥向亭外的週四,慨然道:“世間女子,多是淺薄輕賤之輩,空仗些
浮姿,媚俗於世,何以天下大好男兒,卻
為其剖肝瀝膽,毀志妄行?“週四立在亭外,心中一動:“莫非他是在說我麼?“正疑間,卻聽那人道:“如花美人,英雄尚不能棄,況乎餘子?”話音未落,突然縱出亭來,伸手抓向週四肩頭。週四一驚,托住那人手肘,向上輕帶。那人立覺腳下無
,直
摔出,忙飛起右腿,踹向週四前
。週四揮掌削其足背,驀地手臂外翻,托住那人來腿。他劍傷初愈,臂上不敢過於使力,向前邁上一步,小腹猛地撞在那人腿上。他一身功力皆聚在腹部,這一撞之力端的了得,直將那人紙鳶般彈了出去,“撲通”一聲,摔在二三丈外。
那人跌落在地,並不爬起,仰天大笑道:“士別三,當刮目相看!揚州陸憶裳,今
可服了你了!”說著手舞足蹈,又笑了起來。
週四於那人入亭之際,正坐在一旁歇息,本未看清來人面目,這時聽他報出姓名,心中一驚:“莫非此人便是當在泰山上那個陸憶裳麼?”言念及此,暗叫不好:“他前時上泰山,必是為了明王心經。今
他既認出我來,說不得會尋找麻煩。”陸憶裳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塵土,笑望方笑言道:“方兄居然請得此人護駕,確是讓人佩服。”方笑言初見二人動手,不免心驚,待見二人似是相識,這才放下心來,長出一口氣道:“此乃我路遇的兄弟。陸郎認得他?”陸憶裳眼望週四,暗暗合計:“此子武功強我甚多,我若奪其心經,怕力不能及。”他心思轉個不停,嘴上卻道:“泰山一面揚名遠,天下誰人不識君。此子乃武林中鼎鼎大名的人物,也不知有多少人對其刻骨相思呢!”方笑言信以為真,愕然道:“原來四弟是江湖上的英雄!”陸憶裳冷笑道:“此子
後重振少林,中興明教,可是個驚天動地的人物。”方笑言當他真心讚譽週四,喜出望外道:“陸郎所言不錯。週四弟龍行虎步,瞻視不凡,絕非久居人下之輩,後必為一方雄主。”陸憶裳聞言心動,湊在方笑言耳邊,低聲道:“兄長
通易理,莫非此子果有些貴相?”方笑言也放低聲音道:“不瞞陸郎,週四弟乃王者之表,實是貴不可言!”陸憶裳“哦”了一聲,追問道:“兄長如何與他結識?”方笑言微微一笑,將如何在道旁救了週四及週四為情所苦等事說了與他。
陸憶裳聽罷,眼珠轉了幾轉,暗自思忖:“我得其心經,已是不能。此子與少林、明教皆有極深的淵源,加之命主大貴,說不得
後會有一番大作為。他此時落魄江湖,我若誠心結納,他必
不盡。
後他有所建樹,我也可藉此舊情在江湖上揚眉吐氣。
“想到這裡,滿臉含笑道:“多情至此,我愛其誠!”走到週四面前,揶揄道:"何等嬋娟,令賢弟迴腸至此?小兄不才,願指津。”週四見他二人私語,本自狐疑,不想陸憶裳含笑上前,竟說出這番話來,雖
意外,也不由勾起了心酸之事,仰頭望天,目中漸漸溼潤。陸憶裳見狀,故意譏諷道:“雁影分飛,芳心無意,唯餘悲愴乎?”週四聞言,想到自己實如孤雁飄落天涯,此生再不會與那女子相見,淚水霎時湧了出來。
陸憶裳見他悲傷至此,嘆道:“我愛其誠,我憐其苦,我笑其愚,我責其行。”嘆罷又衝方笑言笑道:“此子今
之狀,較兄十年前若何?”方笑言道:“我十年前只是荒唐,週四弟此即卻是
失。荒唐並不可怕,可怕的是
心亂
。”陸憶裳忍俊不住,捧腹笑道:“方兄一語,將世間
子盡皆開脫,卻將無數情種一筆抹殺了。”方笑言嘆道:“世之
子,初皆情種,只是情到深處,反不了了之。”陸憶裳嘿嘿笑道:“只道獨我一人玩世不恭,不想方兄也如此戲謔紅塵。”方笑言黯然道:“紅紫亂朱,人心不古。方某又何必矯情孤高?”陸憶裳眼珠一轉,道:“兄既看破世情,何不隨我去琪瑤樓消遣一番?聽說此樓新來一女,豐華絕代,頗有慧心。兄乃一代才子,必能動其芳魂。那時你二人采蘭贈芍,互表情愫,豈不成一時佳話?”方笑言道:“一時之歡,不求也罷。”陸憶裳走到他身邊,輕聲道:“兄若隨我去琪瑤樓,我便有法點醒此子。”方笑言一呆,隨即喜道:“我怎忘了陸郎乃此中聖手,誨人有方。”陸憶裳狡黠一笑,又走到週四身旁道:“賢弟若隨我去,便知世之女子,皆不足以託付深情。”說著扶週四跳上坐騎,自己也翻身上馬。一行人打馬揚塵,徑奔揚州城而來。
揚州本是四方遊客聚集之地,城門前更是車水馬龍,絡繹不絕。眾人打馬入城,並無人盤問。方笑言回想潼關森嚴景象,慨道:“淮左名都,真個是玉漏無催,金吾不
!”催馬趕上陸憶裳,與之並轡而行。
週四隨在二人馬後穿街走巷,眼見三街六市車馬不斷,人聲雜沓,語笑喧闐,家家戶戶門前,都早早掛上了彩燈,一時寬街大巷亮如白晝,楚館秦樓美似仙宮,端的是人間富貴之鄉,銷金蝕玉極處,暗暗驚歎道:“我去過不少地方,卻沒一處能及這裡!”不住地左顧右盼,片刻之間,便已目不暇接。
一行人轉了半天,來到一條寬街上。方笑言見街兩旁都是煙月牌,不莞爾。陸憶裳揮鞭指點前面一座高樓道:“此便是琪瑤樓。樓分三層,高達數丈,居上飲酒賞月,別有一番韻味。我付白銀千兩,方將二樓包下。”說著引眾人來到樓前。方笑言見樓門前高懸兩面牌,牌上各寫七個大字,寫道:“天下三分明月夜,兩分無賴是揚州。
“點頭讚道:“倒也不俗。”眾人剛一下馬,樓內便出幾個青衣男子。一男子跑到陸憶裳面前,笑嘻嘻道:“唉喲,是陸公子到了。您老快請到樓上就座。”陸憶裳道:“芷君姑娘可有客人?”那男子道:“陸公子來了,她還能侍候別人麼?”陸憶裳笑道:“此女生得究竟如何?”那男子邊引眾人進門,邊陪笑道:“只怕公子見了,魂也要被她勾去。”說著便要引眾人上樓。
方笑言吩咐幾個夥計在下面吃酒,自己手拉週四,與陸憶裳緩步上樓。幾人上得樓來,見上面甚是寬敞,頂梁之上,掛了一碗鴛鴦燈,下面擺了幾張犀皮香桌,角上立了一個古銅香爐,爐內噴出縷縷香菸;三面牆壁上掛了幾幅名人山水畫,陳設素雅,頗為不俗。
那男子招呼幾人落座,轉身出門去了。工夫不大,一個老嫗送上來果品酒饌,擺在桌上。陸憶裳見這老嫗六十多歲年紀,觀其面目,依稀能覺出年輕時必是個絕佳人,笑道:“方兄若喜半老徐娘,可問她是否多情?”那老嫗聞言,雙目冷電般在陸憶裳臉上一掃。陸憶裳面對方笑言,卻未留意。
方笑言正要開口,忽見門簾一挑,有七八個豔妝女子走了進來,於是道:“徐娘半老,如何能比得上二八佳人?”說話間,那幾個女子來到近前,給幾人道了萬福。那老嫗遲疑一下,走到西首角落坐下。方、陸二人只顧與眾女子說笑,對那老嫗渾未在意。
眾女子與方、陸二人調笑幾句,跟著輕歌曼舞起來。樓上一時紅飛翠舞,玉動珠搖,好不熱鬧。
方笑言與陸憶裳飲了數杯,抬頭見眾女子正目挑心招地向陸憶裳望來,笑道:“陸郎銷金帳內夜夜試新,軟玉屏中時時換舊,近年來定是忙得不亦樂乎吧?”陸億裳飲盡杯中之酒,苦笑道:“久困風月,已無興致。情之歡,常則無聊。”又衝週四道:“賢弟情淤何處?不妨說來聽聽。小兄雖是無行,尚識情蹤。”週四聽他言下有戲褻之意,低頭不語。
方笑言見他一副愁苦之態,說道:”愚兄也想知道,是何人使四弟愁腸至此?”週四見二人追問,只得吐吐地對陸憶裳道:“你…你也見過的。”陸憶裳皺眉道:“我也見過?”想了一想,忽然拍手道:“原來是華山派的可人!”週四被他點破,
口一痛,將頭垂得更低。
陸憶裳觀其神情,知自己所猜不錯,連連點頭道:“人間絕,惑世尤物!難怪我弟痴
。”讚了幾句,似想到了什麼,又問道:“我聽方兄之言,說賢弟前時曾受劍傷,可是在華山尋芳時掛彩?”說到這裡,又搖頭道:“賢弟如此武功,天下實無幾人能望項背。華山派自慕若禪以下皆不足道,那是…”他心思雖快,一時也猜想不出。
週四低眉垂首,想到華山上夢魘般的往事,傷口處猛地一痛,不由面帶悽,悶哼了一聲。陸憶裳恍然大悟,失聲道:“莫非是那女子所為?”一語甫出,週四大叫一聲,一頭撲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