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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宿命無法被逾越。
(一)“故鄉,永遠是一個魔鬼。”就這樣,正當壯年的他坐上了回鄉的列車。他並不認為自己違背了他多年前那個“永不返鄉”的誓言,僅僅是一個口頭誓言。如果這個誓言是對別人說,到現在倒可以抵賴不認帳,然而那卻是對自己說的。接下來在火車上的顛簸的十幾個小時,他的腦子裡便充滿了折磨,終於他火車快到站時,他說服了自己,併為自己取得了暫時的息機會。他勉強地嘆了口氣,用五塊錢買了一瓶小飲料,到站前他還去了趟廁所。他只好這樣,下火車如果不給個藉口讓自己集中
神的話,很快就會被搶個
光。他只好用回家的這段時間稍微注意一下身邊的事情。
他並不能急著回去,所以他要宿街頭了。
宿街頭是很不好的,同樣可以被人搶個
光。但都到家了,還介意什麼呢。他選中了一塊草坪,睡下。他穿著還算得體,但一在草坪睡下,旁邊放著重重的行李,便象一個新來的乞丐了。周圍就有不少同伴,他可以隨時加入這個行列。他苦笑。他怎麼可以加入這個行列?然而睡到半夜,他就
覺到這裡的美好了。多麼寂靜啊。周圍睡著衣衫襤褸的自己的同伴,要飯可不是什麼缺德的事兒。可他下不了決心,當不了一個好乞丐。再說,他可不能在自己的家鄉要飯。
他留戀了那個毫無羈絆的晚上,一大清早,他又象一個體麵人一樣回家去了。他回去見他的養父。他只有一個最親的人,就是他的養父。他希望自己是蓬頭垢面地見他,但他還是去哪裡洗了一把臉,理了理頭髮。最終,以體面人的禮節見到了自己的養父,回到了自己的家。
他問寒問暖,孝敬那老人。養父已經變成個老翁,他心中暗喜。養父為他安排了一張,他便睡在了那。徹夜未眠。他有點想念昨天的那個夜晚,這讓他有些傷
了。第二天,養父也不見他蹤影了。
他有點後悔自己這次回來了。他總是下不了決心。
“故鄉,永遠是一個魔鬼。”他說。
他是無意中知道那個他叫爸爸的人是他的養父的。而當他知道了真相之後,他卻特別得意了一番。
“你說的這是真的?”他興高采烈地問養父。
“你怕什麼呢?”他那一刻覺自己盛氣凌人:“這是我聽到的最好的消息了。”可能這對他來說,就是唯一的一次成功的滋味。養父這個新鮮的名詞,在年少的他聽來是多麼的美妙,因為這意味著解脫。然而他從來不曾得到過他所期盼的解脫。令他失望的是。他永遠的成為了他的兒子。
“你是不是怕我?”養父總喜歡這樣問他。或者問:“你喜歡我嗎?”他總是沒有停止過在他面前發抖,即便是現在,當他壯年的時候,當他看到年弱病殘的養父,他總是會膽戰心驚,要命的是,他永遠都裝作安然無事地回答著令他滿意的一切。
這讓他到無比的可怕,這種恐懼是無邊的。他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有了看見他便發抖的習慣,不消說,特別早的時候,可能他第一天當他爸爸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了。從那以後,他就開始對他的每一句話
。
“來,給爸爸削個蘋果來。”這樣的話幾乎把他給折磨死。他只能聽話地小心翼翼拿起他,心裡嘭嘭地跳,向上帝保佑著一切都能順利。削蘋果對他來說是個極其漫長的過程,在爸爸眼皮底下削蘋果就是要了他的命了。爸爸的一舉一動都讓他極端惶恐,讓他噩夢連連,儘管在別人看來可能只是個小笑話。不,在他看來,就是要把他推向懸崖。
他對自己絲毫讀不懂,因為惶恐不安讓他無暇去讀。最後他在快走向少年的時候意外得到了一個晚上睡覺鎖門的機會,他才安全。於是他發誓了:永不返鄉。
在未曾離鄉的少年裡,他未曾不到可怕和惶恐不安。在房門不鎖的時候,他簡直無法在房間裡做任何事情,因為他無法意料的背後的開門聲會讓他緊張得無法呼
。可憐的是,他總是聽著別人誇獎自己父親的慈愛與偉大,自己卻陷入了無法自拔的矛盾之中。他總是極力避免在眾人面前的機會,吃飯,談話。在大家一起吃飯的時候,他會用他全身的注意力去擔心著他旁邊的杯子會不會被碰倒,而他永遠被指責為不會說話而羞得無地自容,徹夜難眠。只有緊鎖房門才能讓他睡個好覺,或者是爸爸不在家。不在家的可能甚微,他經常被爸爸一句“要在家裡好好陪你”詛咒得不知所措。於是,他能作出的反抗是禮貌地回應:“不用陪我了。”當爸爸終於離開家門,那關門的聲音簡直成了他最最期盼的自由之聲,他甚至會幸福得痛哭一場。
在他懂事之際,他認定自己是抑鬱症。這樣,他可以免掉許多自責。他是有據的。在一次朋友對他對父愛的看法時,他突然羞赧無比,之後變得惱羞成怒,但他掩飾了自己的
情,只能
到自己在跪地求饒地說了一番對父愛的煽情話。之後的幾天裡,他幾乎不能制止自己在
上翻來覆去,不斷失眠,於是身體虛弱,但仍然
神百倍。這似乎他自己才能清楚。對他而言,留在他童年的只有父親的幾句話。
“不對。”這兩個字,雖然是公認的他的慈愛的養父善意的指點,但在他看來,這卻是一個過於響亮的嗓音發出來的對他童年宣判的死刑。
可怕無比。只能有這個辦法,他只能說自己得了抑鬱症。不然,他將永遠無法走出這個宿命。
(二)“我的天那,我怎麼會象他?”他終於長成了象個大人。他花費極多的金錢去裝扮自己,而這無非讓自己的外表變得強壯一些。他試著不去拆穿他自己的懦弱,這就要他自己少接觸他的養父。那個慈祥的人啊,為什麼自己卻對他害怕得一塌糊塗?在他看來,如果說有什麼最壞的消息,那將是:“他其實是你的親生父親。”他沒有想過去怎麼接受這樣的話,因為他覺得這太可怕。而如果有什麼最好的消息,那麼就是有人告訴他:“我找到了你的親生父母。”因為他的親生父母永遠只是一個在夢幻中才能出現的,這就給他帶來了無限的想象空間,無限的幸福。他長大了,便懂得想象,便懂得失眠的時候不再是去翻來覆去,而是去想一下他的親生父母。他有非常詳細的想象,他會安排,比如說,一個月的時間,第一個星期是去構想他們的相貌,第二個星期是去構想他們的家,包括家裡的情況,收入那些。他總是會想得非常豪華,他去參照許多高樓大廈,便去想象他應該擁有的家。太奢侈了,這總讓他想象得無痴如醉,而又神不振,但總是無比幸福的。他終於不只是害怕,因為他有了秘密,儘管他在養父面前從來沒有習慣改變過發抖。
因為從來沒有一個女人當過他的母親,他見到的每一個女人,甚至只有十七八歲,他都會從她們那覺到強烈的母愛。最終,似乎是上帝的指令,他在一個特定的時期終於有了自己的生活,這讓他幸福得發起抖來。他要遠遊了。他與他的養父道別,似乎很依依不捨的樣子,他早已迫不及待。所幸,他最終控制住自己沒有象他所希望的那樣,對養父報復一番再走。他把面子留著。因為他永遠不會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