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將軍列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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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將軍廣者,隴西成紀人也。其先曰李信,秦時為將,逐得燕太子丹者也。故槐裡,徙成紀。廣家世世受。孝文帝十四年,匈奴大入蕭關,而廣以良家子從軍擊胡,用善騎,殺首虜多,為漢中郎。廣從弟李蔡亦為郎,皆為武騎常侍,秩八百石。嘗從行,有所旻陷折關及格猛獸,而文帝曰:“惜乎,子不遇時!如令子當高帝時,萬戶侯豈足道哉!”及孝景初立,廣為隴西都尉,徙為騎郎將。吳楚軍時,廣為驍騎都尉,從太尉亞夫擊吳楚軍,取旗,顯功名昌邑下。以梁王授廣將軍印,還,賞不行。徙為上谷太守,匈奴以合戰。典屬國公孫昆為上泣曰:“李廣才氣,天下無雙,自負其能,數與虜敵戰,恐亡之。”於是乃徙為上郡太守。後廣轉為邊郡太守,徙上郡。嘗為隴西、北地、雁門、代郡、雲中太守,皆以力戰為名。

匈奴大入上郡,天子使中貴人從廣勒習兵擊匈奴。中貴人將騎數十縱,見匈奴三人,與戰。三人還,傷中貴人,殺其騎且盡。中貴人走廣。廣曰:“是必鵰者也。”廣乃遂從百騎往馳三人。三人亡馬步行,行數十里。廣令其騎張左右翼,而廣身自彼三人者,殺其二人,生得一人,果匈奴鵰者也。已縛之上馬,望匈奴有數千騎,見廣,以為誘騎,皆驚,上山陳。廣之百騎皆大恐,馳還走。廣曰:“吾去大軍數十里,今如此以百騎走,匈奴追我立盡。今我留,匈奴必以我為大軍誘,必不敢擊我。”廣令諸騎曰:“前!”前未到匈奴陳二里所,止,令曰:“皆下馬解鞍!”其騎曰:“虜多且近,即有急,柰何?”廣曰:“彼虜以我為走,今皆解鞍以示不走,用堅其意。”於是胡騎遂不敢擊。有白馬將出護其兵,李廣上馬與十餘騎餎殺胡白馬將,而復還至其騎中,解鞍,令士皆縱馬臥。是時會暮,胡兵終怪之,不敢擊。夜半時,胡兵亦以為漢有伏軍於旁夜取之,胡皆引兵而去。平旦,李廣乃歸其大軍。大軍不知廣所之,故弗從。

居久之,孝景崩,武帝立,左右以為廣名將也,於是廣以上郡太守為未央衛尉,而程不識亦為長樂衛尉。程不識故與李廣俱以邊太守將軍屯。及出擊胡,而廣行無部伍行陳,就善水草屯,舍止,人人自便,不擊刀鬥以自衛,莫府省約文書籍事,然亦遠斥候,未嘗遇害。程不識正部曲行伍營陳,擊刀鬥,士吏治軍簿至明,軍不得休息,然亦未嘗遇害。不識曰:“李廣軍極簡易,然虜卒犯之,無以也;而其士卒亦佚樂,鹹樂為之死。我軍雖煩擾,然虜亦不得犯我。”是時漢邊郡李廣、程不識皆為名將,然匈奴畏李廣之略,士卒亦多樂從李廣而苦程不識。程不識孝景時以數直諫為太中大夫。為人廉,謹於文法。

後漢以馬邑城誘單于,使大軍伏馬邑旁谷,而廣為驍騎將軍,領屬護軍將軍。是時單于覺之,去,漢軍皆無功。其後四歲,廣以衛尉為將軍,出雁門擊匈奴。匈奴兵多,破敗廣軍,生得廣。單于素聞廣賢,令曰:“得李廣必生致之。”胡騎得廣,廣時傷病,置廣兩馬間,絡而盛臥廣。行十餘裡,廣詳死,睨其旁有一胡兒騎善馬,廣暫騰而上胡兒馬,因推墮兒,取其弓,鞭馬南馳數十里,復得其餘軍,因引而入。匈奴捕者騎數百追之,廣行取胡兒弓,殺追騎,以故得脫。於是至漢,漢下廣吏。吏當廣所失亡多,為虜所生得,當斬,贖為庶人。

頃之,家居數歲。廣家與故潁陰侯孫屏野居藍田南山中獵。嘗夜從一騎出,從人田間飲。還至霸陵亭,霸陵尉醉,呵止廣。廣騎曰:“故李將軍。”尉曰:“今將軍尚不得夜行,何乃故也!”止廣宿亭下。居無何,匈奴入殺遼西太守,敗韓將軍,後韓將軍徙右北平。於是天子乃召拜廣為右北平太守。廣即請霸陵尉與俱,至軍而斬之。

廣居右北平,匈奴聞之,號曰“漢之飛將軍”避之數歲,不敢入右北平。

廣出獵,見草中石,以為虎而之,中石沒鏃,視之石也。因復更之,終不能復入石矣。廣所居郡聞有虎,嘗自之。及居右北平虎,虎騰傷廣,廣亦竟殺之。

廣廉,得賞賜輒分其麾下,飲食與士共之。終廣之身,為二千石四十餘年,家無餘財,終不言家產事。廣為人長,猿臂,其善亦天也,雖其子孫他人學者,莫能及廣。廣訥口少言,與人居則畫地為軍陳,闊狹以飲。專以為戲,竟死。廣之將兵,乏絕之處,見水,士卒不盡飲,廣不近水,士卒不盡食,廣不嘗食。寬緩不苛,士以此愛樂為用。其,見敵急,非在數十步之內,度不中不發,發即應弦而倒。用此,其將兵數困辱,其猛獸亦為所傷雲。

居頃之,石建卒,於是上召廣代建為郎中令。元朔六年,廣復為後將軍,從大將軍軍出定襄,擊匈奴。諸將多中首虜率,以功為侯者,而廣軍無功。後二歲,廣以郎中令將四千騎出右北平,博望侯張騫將萬騎與廣俱,異道。行可數百里,匈奴左賢王將四萬騎圍廣,廣軍士皆恐,廣乃使其子敢往馳之。敢獨與數十騎馳,直貫胡騎,出其左右而還,告廣曰:“胡虜易與耳。”軍士乃安。廣為圜陳外鄉,胡急擊之,矢下如雨。漢兵死者過半,漢矢且盡。廣乃令士持滿毋發,而廣身自以大黃其裨將,殺數人,胡虜益解。會暮,吏士皆無人,而廣意氣自如,益治軍。軍中自是服其勇也。明,復力戰,而博望侯軍亦至,匈奴軍乃解去。漢軍罷,弗能追。是時廣軍幾沒,罷歸。漢法,博望侯留遲後期,當死,贖為庶人。廣軍功自如,無賞。

初,廣之從弟李蔡與廣俱事孝文帝。景帝時,蔡積功勞至二千石。孝武帝時,至代相。以元朔五年為輕車將車,從大將軍擊右賢王,有功中率,封為樂安侯。元狩二年中,代公孫弘為丞相。蔡為人在下中,名聲出廣下甚遠,然廣不得爵邑,官不過九卿,而蔡為列侯,位至三公。諸廣之軍吏及士卒或取封侯。廣嘗與望氣王朔燕語,曰:“自漢擊匈奴而廣未嘗不在其中,而諸部校尉以下,才能不及中人,然以擊胡軍功取侯者數十人,而廣不為後人,然無尺寸之功以得封邑者,何也?豈吾相不當侯?且固命也?”朔曰:“將軍自念,豈嘗有所恨乎?”廣曰:“吾嘗為隴西守,羌嘗反,吾誘而降,降者八百餘人,吾詐而同殺之。至今大恨獨此耳。”朔曰:“禍莫大於殺已降,此乃將軍所以不得侯者也。”後二歲,大將軍、驃騎將軍大出擊匈奴,廣數自請行。天子以為老,弗許;良久乃許之,以為前將軍。是歲,元狩四年也。

廣既從大將軍青擊匈奴,既出,青捕虜知單于所居,乃自以兵走之,而令廣並於右將軍軍,出東道。東道少回遠,而大軍行水草少,其勢不屯行。廣自請曰:“臣部為前將軍,今大將軍乃徙令臣出東道,且臣結髮而與匈奴戰,今乃一得當單于,臣原居前,先死單于。”大將軍青亦陰受上誡,以為李廣老,數奇,毋令當單于,恐不得所。而是時公孫敖新失侯,為中將軍從大將軍,大將軍亦使敖與俱當單于,故徙前將軍廣。廣時知之,固自辭於大將軍。大將軍不聽,令長史封書與廣之莫府,曰:“急詣部,如書。”廣不謝大將軍而起行,意甚慍怒而就部,引兵與右將軍食其合軍出東道。軍亡導,或失道,後大將軍。大將軍與單于接戰,單于遁走,弗能得而還。南絕幕,遇前將軍、右將軍。廣已見大將軍,還入軍。大將軍使長史持Я醪遺廣,因問廣、食其失道狀,青上書報天子軍曲折。廣未對,大將軍使長史急責廣之幕府對簿。廣曰:“諸校尉無罪,乃我自失道。吾今自上簿。”至莫府,廣謂其麾下曰;“廣結髮與匈奴大小七十餘戰,今幸從大將軍出接單于兵,而大將軍又徙广部行回遠,而又失道,豈非天哉!且廣年六十餘矣,終不能復對刀筆之吏。”遂引刀自剄。廣軍士大夫一軍皆哭。百姓聞之,知與不知,無老壯皆為垂涕。而右將軍獨下吏,當死,贖為庶人。

廣子三人,曰當戶、椒、敢,為郎。天子與韓嫣戲,嫣少不遜,當戶擊嫣,嫣走。於是天子以為勇。當戶早死,拜椒為代郡太守,皆先廣死。當戶有遺腹子名陵。廣死軍時,敢從驃騎將軍。廣死明年,李蔡以丞相坐侵孝景園壖地,當下吏治,蔡亦自殺,不對獄,國除。李敢以校尉從驃騎將軍擊胡左賢王,力戰,奪左賢王鼓旗,斬首多,賜爵關內侯,食邑二百戶,代廣為郎中令。頃之,怨大將軍青之恨其父,乃擊傷大將軍,大將軍匿諱之。居無何,敢從上雍,至甘泉宮獵。驃騎將軍去病與青有親,殺敢。去病時方貴幸,上諱雲鹿觸殺之。居歲餘,去病死。而敢有女為太子中人,愛幸,敢男禹有寵於太子,然好利,李氏陵遲衰微矣。

李陵既壯,選為建章監,監諸騎。善,愛士卒。天子以為李氏世將,而使將八百騎。嘗深入匈奴二千餘裡,過居延視地形,無所見虜而還。拜為騎都尉,將丹陽楚人五千人,教酒泉、張掖以屯衛胡。

數歲,天漢二年秋,貳師將軍李廣利將三萬騎擊匈奴右賢王於祁連天山,而使陵將其士步兵五千人出居延北可千餘裡,以分匈奴兵,毋令專走貳師也。陵既至期還,而單于以兵八萬圍擊陵軍。陵軍五千人,兵矢既盡,士死者過半,而所殺傷匈奴亦萬餘人。且引且戰,連鬥八,還未到居延百餘裡,匈奴遮狹絕道,陵食乏而救兵不到,虜急擊招降陵。陵曰:“無面目報陛下。”遂降匈奴。其兵盡沒,餘亡散得歸漢者四百餘人。

單于既得陵,素聞其家聲,及戰又壯,乃以其女陵而貴之。漢聞,族陵母子。自是之後,李氏名敗,而隴西之士居門下者皆用為恥焉。

太史公曰:傳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其李將軍之謂也?餘睹李將軍悛悛如鄙人,口不能道辭。及死之,天下知與不知,皆為盡哀。彼其忠實心誠信於士大夫也?諺曰“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此言雖小,可以諭大也。

猿臂善,實負其能。解鞍卻敵,圓陣摧鋒。邊郡屢守,大軍再從。失道見斥,數奇不封。惜哉名將,天下無雙!

譯文將軍李廣,隴西郡成紀縣人。他的先祖叫李信,秦朝時任將軍,就是追獲了燕太子丹的那位將軍。他的家原來在槐裡縣,後來遷到成紀。李廣家世代傳習箭之術。文帝十四年(前166),匈奴人大舉侵入蕭關,李廣以良家子弟的身份參軍抗擊匈奴,因為他善於騎,斬殺敵人首級很多,所以被任為漢朝廷的中郎。李廣的堂弟李蔡,也被任為中郎。二人又都任武騎常侍,年俸八百名。李廣曾隨從皇帝出行,常有衝鋒陷陣、抵禦敵人,以及格殺猛獸的事,文帝說:“可惜啊!你沒遇到時機,如果讓你正趕上高祖的時代,封個萬戶侯那還在話下嗎!”到景帝即位後,李廣任隴西都尉,又改任騎郎將。吳、楚七國叛亂時,李廣任驍騎都尉,隨從太尉周亞夫反擊吳、楚叛軍,在昌邑城下奪取了敵人的軍旗,立功揚名。可是由於梁孝王私自把將軍印授給李廣,回朝後,朝廷沒有對他進行封賞。調他任上谷太守,匈奴每天都來戰。典屬國公孫昆(hún,魂)(yé,爺)對皇上哭著說:“李廣的才氣,天下無雙,他自己仗恃有本領,屢次和敵人正面做戰,恐怕會失去這員良將。”於是又調他任上郡太守。以後李廣轉任邊境各郡太守,又調任上郡太守。他曾任隴西、北地、雁門、代郡、雲中等太守,都以奮力作戰而出名。

匈奴大舉入侵上郡,天子派來一名宦官跟隨李廣學習軍事,抗擊匈奴。這位宦官帶領幾十名騎兵,縱馬馳騁,遇到三個匈奴人,就與他們戰,三個匈奴人回身放箭,傷了宦官,幾乎殺光了他的那些騎兵。宦官逃回到李廣那裡,李廣說:“這一定是匈奴的鵰能手。”李廣於是就帶上一百名騎兵前去追趕那三個匈奴人。那三個人沒有馬,徒步前行。走了幾十裡,李廣命令他的騎兵左右散開,兩路包抄。他親自去殺那三個人,死了兩個,活捉了一個,果然是匈奴的鵰手。把他捆綁上馬之後,遠遠望見幾千名匈奴騎兵。他們看到李廣,以為是誘敵之騎兵,都很吃驚,跑上山去擺好了陣勢。李廣的百名騎兵也都大為驚恐,想回馬飛奔逃跑。李廣說:“我們離開大軍幾十裡,照現在這樣的情況,我們這一百名騎兵只要一跑,匈奴就要來追擊殺,我們會立刻被殺光的。現在我們停留不走,匈奴一定以為我們是大軍來誘敵的,必定不敢攻擊我們。”李廣向騎兵下令:“前進!”騎兵向前進發,到了離匈奴陣地還有大約二里的地方,停下來,下令說:“全體下馬解下馬鞍!”騎兵們說:“敵人那麼多,並且又離得近,如果有了緊急情況,怎麼辦?”李廣說:“那些敵人原以為我們會逃跑,現在我們都解下馬鞍表示不逃,這樣就能使他們更堅定地相信我們是誘敵之兵。”於是匈奴騎兵終於不敢來攻擊。有一名騎白馬的匈奴將領出陣來監護他的士兵,李廣立即上馬和十幾名騎兵一起奔馳,死了那騎白馬的匈奴將領,之後又回到自己的騎兵隊裡,解下馬鞍,讓士兵們都放開馬,隨便躺臥。這時正值幕黃昏,匈奴軍隊始終覺得奇怪,不敢進攻。到了半夜,匈奴兵又以為漢朝有伏兵在附近,想趁夜偷襲他們,因而匈奴就領兵撤離了。第二天早晨,李廣才回到他的大軍營中,大軍不知道李廣的去向,所以無法隨後接應。

過了好幾年,景帝去世,武帝即位。左右近臣都認為李廣是名將,於是李廣由上郡太守調任未央宮的衛軍長官,程不識也來任長樂宮的衛軍長官。程不識和李廣從前都任邊郡太守併兼管軍隊駐防。到出兵攻打匈奴的時候,李廣行軍沒有嚴格的隊列和陣勢,*近水豐草茂的地方駐紮軍隊,停宿的地方人人都到便利,晚上也不打更自衛,幕府簡化各種文書簿冊,但他遠遠地佈置了哨兵,所以不曾遭到過危險。程不識對隊伍的編制、行軍隊列、駐營陣勢等要求很嚴格,夜裡打更,文書軍吏處理考績等公文簿冊要到天明,軍隊得不到休息,但也不曾遇到危險。程不識說:“李廣治兵簡便易行,然而敵人如果突然進犯他,他就無法阻擋了。而他的士卒倒也安逸快樂,都甘心為他拼死。我的軍隊雖然軍務紛繁忙亂,但是敵人也不敢侵犯我。”那時漢朝邊郡的李廣、程不識都是名將,但是匈奴人害怕李廣的謀略,士兵也大多願意跟隨李廣而以跟隨程不識為苦。程不識在景帝時由於屢次直言進諫被封為太中大夫,為人清廉,謹守朝廷文書法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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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们低语着未曾说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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