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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短暫的往中,我幾乎懷著崇拜、愛慕、尊敬、畏懼的心情接納他,他一下子撥開了我羞怯的外表,長驅宜入地走進我心靈的最深處,在那裡撒下了愛的種子。到最後,我幾乎身不由己地愛上他,心甘情願地嫁給他,做他的小
子。
“婚後不久,他就上船走了,那時他還是大副,跑東南亞一帶,兩個月左右回來一趟。
“他走後,我每天倚門痴盼,傻傻地等,一個人孤零零地住在基隆,他不許我出去做事,我在基隆沒有一個朋友,也不敢亂跑,生命裡唯一的目標,似乎就是等他回來;生活中唯一的希望就是等他的信。子雖然寂寞單調到極點,我卻一點都不以為苦;在物質方面,我也貧乏得可憐,他只留下有限的生活費給我,還要我記下詳細帳目給他看。不過,我當時只一心想做個好太太,一個合乎他要求理想的船員太太──貞潔、苦守而無怨尤,對這些缺失都不以為意。
“第二年,我生下一個男孩,中年得子,他高興得要命,特別請了一個月的假在家陪我。
“接下來幾年的子過得很順暢,我不是跟你講過,女人就是這麼傻,只要有愛撐著,什麼苦都吃得下。他是我生命中第一個男人,也是我這一生中唯一愛過的男人,可以說我是毫無保留地將自己獻給他,儘管後來我慢慢發現他許多缺點和卑鄙的一面,儘管我慢慢發現自己對他的愛是近乎盲目的崇拜,但是,我仍舊愛他,仍舊願意為他守、為他苦,抱著一種認命的消極忍耐,忍受他的吝嗇、陰沉、瑣碎和嘮叨…好在他不是天天在家,無形中就減少了摩擦,強化了思念與牽掛…”故事聽到這裡,似乎很平淡,一個年輕的女孩,嫁了一個比她大甘歲的船員,婚後還能死心場地地跟著他過
子,一副安寧祥和的小家庭畫面,不是
好的?
她譁了一口茶,用手攏攏頭髮,脖子中跳躍起怨怒的火焰,繼續說著:“我也象大多數婦女一樣,結婚之後心裡只有丈夫和孩子,很少想到自己,彷彿我這一生就是為這個家為丈夫為孩子而活著似的,我把全部希望都寄託在他們身上,全部快樂也建築在他們那裡,雖然我的生活圈子是這樣窄小,有如井底之蛙。雖然我的子過得是這般蒼白,有如嚴冬的草原,但我卻不以為憾,甚而常常讓自己覺得自滿而知足,如果
子就一直這樣單純地過下去,未嘗不是──種幸福?快樂的定義很難下,完全看個人對它的
受而定,只要你覺得自己快樂,你就快樂,因為快樂不象是,件有形的實體,可以擺設出來供人品賞的,你懂嗎?
“偏偏天不從人願,硬要砸碎我這個美夢,將我由美好的幻境申推入最殘酷的現實裡,夢斷了,心碎了,人醒了。我恨他,不僅為他那卑劣醜惡的行為,更恨他摧毀了我心中的神殿。他怎能明白我心中的完美已被摧毀無遺了呢?
“是在小偉五歲那年,他已經當了三年的船長,改跑港臺間的定期航線。我記得很清楚,是在那年夏末,他臨上船前吩咐我將冬天的西裝送到洗衣店去洗,在送洗之前,照例要看看口袋裡有沒有東西,就在我撿視一件上裝時,在貼身的內袋中.赫然發現一張照片,上面那個笑得好得意的男人,竟然是我老公;他左手樓著一箇中年女人,右手抱著一個小女孩,看起來不過一歲左右;你叫我如何形容當時的心情?你看過山崩地裂房屋倒塌的情景吧?就在那一瞬間,我心中那神聖的愛情殿堂全倒了,心底一下子陷開了一個大窟窿,好深好冷好黑好暗…我狠不得挖掉自己的眼睛,恨不得一下子死過去…半個月後,他回來了,我已經在煎熬中瘦了一圈。我強忍著怒火,一言不發地將相片舉到他眼前,等著他的解釋。他的反應很特別,驚愕有餘卻毫無愧,兩手一攤反問我打算怎麼樣?我氣得渾身發抖,要他給我一個明確的
代,他倒好,不疾不徐地說那個女人住在香港,認識快兩年了,人家甘心做小,願意無條件跟著他,不要名份,不爭錢財,只為了愛他,只要能常常看到他就心滿意足了;最氣人的是,他還說人家年紀比我大,氣量也比我大,心地善良人又溫順,人家都不計較,我又何必爭?何況她住在香港,你住在臺北,井水不犯河水,大家相安無事地過
子,有什麼不好?你說氣不氣死人,那個女人願意和別人共享一個丈夫?何況我們這種象守活寡的船員太太,付出的比任何人多,忍耐的比任何人也深,又怎能容得下丈夫的心裡有別人?
“於是,我哭鬧,和他大吵,甚至動手,不惜以離婚為抗議,他都不肯答應和那個女人了斷,只做了少量的讓步以求妥協。這時我腹內第二個孩子在折磨動盪之中宣告產,躺在醫院的幾天裡,我仔細地思前想後,怎麼也解不開心裡這個結,越想越抑不住這股恨意,我覺得有一種毒素開始在心底啃齧著,然後慢慢地形成一個毒蛇般的結子,窒息在它們之下,盤伏在怨恨之中,我的心仍舊在跳動著,卻是在條條毒結糾集之下繼續跳動…出院後,我整個地改變了,我不再約束自己,不再為達到某一定點而
持,開始隨心
地縱容自己,我懷了別人的孩子硬說是他的,我要讓他嚐到破滅與被欺騙的痛苦,我要把他加諸於我的羞辱全部還給他。他能養小老婆,我為什麼不能貼小白臉?
“夫之間一旦抓破了臉,也就沒什麼顧忌的了,反正是破罐子破摔,他不疼我不痛。為了面子,他不肯離婚,起初我還常吵著要離婚,現在我也不願意離婚,離了婚他更痛快,我也沒多大好處,何必?他現在每個月要給我薪水的一半做生活費,少一個子都不行,我會到他公司去吵,到底我是他正牌太大呀。他最怕出醜,嘿:還死要面子,伯人家知道他有個小老婆在香港。男人啊,最下
了:就拿我們老三他爸爸來講吧,
本是個下三濫拆白黨,吃軟飯的鼻涕蟲,仗著一張俊臉甜嘴,在女人裙子底下打轉,我就是受不了他的糾纏才搬到永和來的,誰知道他又找上門來,真是一貼狗皮膏藥,噁心透了!他還想用那套籠絡功夫來對付我,可惜我已經不吃那一套了,可憐他還不知道我已經對他倒盡了胃口…”
“我的故事說完了,你會不會因此而看不起我?不過,說實在的,季太大,我還是羨慕你。”
“我?”
“羨慕你生活在愛情裡,生活得有意義,羨慕你心有所屬,你懂嗎?人活著心有所屬是很重要的呢。就象是航行在大海中的船隻,有一定的方向和目標;不象我整天象沒頭的蒼蠅亂闖,越玩心裡越空虛。”
“為什麼不把心放在孩子身上?畢竟孩子是無辜的呀。”
“唉,晚羅。三個孩子裡除了對老大有點情之外,老二、老三都不象我的孩子,我不愛他們的父親,又是在一種恨意下懷胎生產;怎麼可能去愛他們?”
“孩子們知道嗎?”
“不知道,不過也可能知道,我們那個死老公除了疼老大之外,其餘兩個連正眼都不瞧一下,他愈是這樣,我愈折磨他兒子。”
“你這是何苦呢?
…
”
“恨!我恨他,恨他薄情寡義,這麼多年了,我求過他好多次,只要他和那個女人斷掉,我立刻把兩個女孩子送走,規規矩矩地做太太;和從前一樣,或是我們搬到南部去換一個環境,讓一切重新開始,可是他怎麼都不答應,口口聲聲說他對人家有責任,不能太傷人家的心,怎麼不想想有沒有傷了我的心?
…
”
“於是你就拼命作賤自己?”
“也可以這麼說。”
“這樣做,你快樂嗎?”
“不知道,在目前的生活中,我已經很少去想幸福和快樂這些名詞了,反正過一天算一天的混子。”
“為什麼不試看將自己的情導入另一個方向?轉移一下?”
“沒用!我什麼都不會,事情是本找不到,叫我去學什麼,我又沒耐心,信教做學問,沒那個興趣,也沒那份
守,只有隨波逐
。”
“…”
“好啦,我該走了,那個死傢伙可能已經走了,下午還有牌局呢。”她站起來,長長地舒了口氣,神似乎好多了,臨出門前,她又回過頭來小聲地說著:“別忘了我拜託你的事喲。”我茫茫然地點點頭,一下子還真想不起來她拜託過我的事是什麼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