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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叫住她:“阿蘅。”叫的是令蘅,不是往常的十一,李十一拎了半個眉頭,轉身看她。
卻見阿音若有所思地望著地面的陰影處,慢騰騰地將手背起來,在背後將絹子一扯,道:“今兒我同孟婆談了天,忽然想起來,你活了幾千年。”她的睫在陰影裡像被鍍了一層霜,將她的伶俐壓下去,顯得溫順極了。
“而我,只同你認得十來年。”她心裡頭掰了一回指頭,怎樣添怎樣算,也數不完兩隻手,“我算過了,十來年對上幾千年,是比指甲蓋兒還小的一部分,原本擺不上臺面,可是——”可是你縱著我,依著我。
“可是,我只認得一個阿音。”李十一接口道。
阿音餘下的話說不出來了,她忽然覺得自個兒是個頂厲害的姑娘,有閻王做相好,有府君做好友,還有十九塗老么和五錢。她原本想同李十一說,雖然十來年對她來說,是指甲蓋兒,對自己而言,卻很長很長,長到佔據她此生一半的時光,因此她才理直氣壯,她才頤指氣使,才將那個“謝”字在嘴裡過了又過,怎樣也說不出口。
這又是她的短處了。
她未抬頭,只聽李十一又笑了,說:“若果真想謝我,往後,莫再應承旁人捏什麼替身了。”阿音抬頭,李十一嘆一口氣,說了句早些睡,便扶著脖頸回了屋。
西洋鐘敲了十二下,阿音在阿羅的宅子裡做了一場綺麗而扭曲的夢,在各個朝代疊的泰山府裡,她唱戲似的穿遍了漂亮衣裳,賞了上元燈,聽了胡旋曲,嚐了鬆軟噴香的湯餅,又在竹林裡逐了一回酒觴,竹葉落到她的頸間,癢酥酥的,令她
糊糊地醒轉過來。
阿羅坐在她面前,撫在她頸間的手是竹葉,眼神是酒。
阿音看著燈影下的她,腦子裡什麼也沒有,只想要她。
於是她圈住阿羅的脖頸,將胭脂落了一半的嘴遞過去,她覺得自己不過是一個行屍走
,在阿羅的氣息打上自己鼻端時才有了生命力,那淺薄的生命力卻又被貼上來的嘴
了去,讓她又死一回。
閻羅大人,原是如此掌人生死。
客廳裡響起細細密密的息,阿羅將阿音推倒在沙發上,手將紐扣一個個解開,左手自領口而下,右手自大腿往上,像慢條斯理地拆開一件收過許多回的禮物,連陷在盤扣間的指腹的挑逗都井井有條。
阿音卻將伸手將她前一抵,啞著嗓子問她:“如今不想多說話,白
裡怎麼同我言語了那麼久?”阿羅的呼
一起一伏,嗓音盛不起溢滿的情慾:“我若不同你說些閒話,恐怕辦不了差了。”可即便是移神的閒話,自阿音嘴裡說出來,也令她心神盪漾,提筆書不成。
阿音翻身坐起來,領口開了一半,敞著瑩白的突起和深深的溝壑,旗袍縫也開了一半,滑出細膩的大腿,她跨坐到阿羅身上,眼神潤潤的,好似被雨打了一夜的葉子,滾著晶瑩的珠,想讓人瞧瞧枝葉深處,究竟溼不溼。
溼。
阿羅情難自,偏頭便要吻上去,阿音卻以退為進地撤了兵,柔聲問她:“要在這裡麼?”這是客廳,雖說夜深人靜,到底怕人瞧見。
“不怕。”阿羅撫她的下巴。
她伸手布了結界,雖無無形,外頭卻聽不到裡頭,也瞧不進來。
“結界可靠麼?”阿音又問。
“可靠。”阿羅摸她的頭髮。
阿音笑盈盈道:“這便好了。”她瞬間來了神,方才的羞澀與懼怕彷彿是偽裝,一手將阿羅按到在沙發上,另一手自衣裳裡探進去,覆蓋住肖想已久的柔軟,在她耳邊將方才的寬
呢喃給她:“不怕。”辮子悠在沙發扶手上,隨著急促的呼
左右晃盪,偷跑進來的月光瞧見了沙發上毫無遮擋的肌體,她起伏的曲線被勾勒得恰恰好,引誘人探尋它,掌控它。
結界的光暈隨著主人的意識時強時弱,將銷魂蝕骨的呻噬乾淨,不洩
一丁點兒秘密。
淋漓的香汗是最後上場的戲子,將一出活生香唱完,阿音衣衫半褪,窩在阿羅懷裡,同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
她的聲音有氣無力,蕩著漲
落的餘韻:“我投胎時,可以不喝孟婆湯麼?”她又想起了白
的孟婆。
阿羅微微著氣,一會子才道:“不可。”
“為什麼呢?”阿音不大滿意,“我想要記得你,下輩子,下下輩子,下下下輩子。”阿羅尚在整理思緒,卻忽然聽得一把悉的嗓音,認真道:“若一直帶著記憶,在母體孕育時,出生時,不覺得十分恐怖麼?”阿音花容失
,抓一把衣裳將阿羅蓋住,又抬起身子掩住前
,望著角落,聲兒都抖了起來:“十……十九?”
“你怎的在!”她的嗓子從未如此尖利過,配上散亂的髮髻和糊了的胭脂,似被狠狠欺負了。
宋十九端著一杯水,自陰影裡走出來,面上倒是沒什麼表情,只一雙耳朵紅得要滴血,她望著茶几上的瓜果:“我一直在。”她將水放下,嗓子放輕了些:“倒水喝,結界將我圈進來了。”她也很無辜。
阿音氣結:“倒水喝怎的不開燈?”宋十九眨眼:“燭龍的眼睛在夜裡更好些。”她原本的意思是不必開燈,聽在阿音耳裡又不是那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