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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麼苦嗎?我怎麼看不出來呀?”單勇笑著道。
“呵呵,你個小孩你知道什麼?我可是見過
本鬼子的…哎喲,那時候,我
抱著我,東邊打槍、她往西邊跑;西邊打槍,她就往東邊跑。要是槍聲四起,她就抱著我往地窖鑽,一出生就是戰亂,能有好
子過嗎?後來跟著我父母南下,兩人都是軍轉幹部,那時候福.建土匪不比咱們潞州少,別看現在當個縣長市長牛氣得跟什麼樣子,那時候可都是提著腦袋當官,沒準土匪就進城了,好幾任縣長都在任上被打死了,老婆都給土匪搶走了…剛好過了點,又遇上三年自然災害,那時候黑市玉米麵你知道一斤多少錢,一塊多,工資才幾十塊,相當於現在一百多塊錢一斤玉米麵,別美食了,有吃的就不錯了…肚子餓罷了,想著好
子來了,誰可想到,卻把動亂等來了,我這一輩子,從抗
開始的苦難史,全讓我趕上了。你別仰慕我,其實我還仰慕你,想和你換換經歷呢。”左老啜著茶,倒了一大杯苦水,像笑話一樣著身世,聽得單勇笑意盎然,沒來由地覺得這位從上個世紀走來的老人非常非常的親切,就像親人般那麼親切。
“左老,我聽您還被專政過兩天?”單勇笑著問。
“啊,何止兩天,七年零九個月,整得我家破人亡呀,你知道著我幹什麼活?”
“什麼活?”
“秧、放水牛。”
“呵呵…您這身子骨是不是就是那時候練出來的。”
“嗨,你對了,還就是那時候練出來的,原來稍有點腦神經衰弱,一勞動改造,喲,什麼病沒有,就剩下餓了,那時候我們隊裡被餓浮腫很正常,餓死了也不稀罕,不過我比別人聰明,捉田雞、逮蛇、釣魚、甚至還捕過幾只穿山甲,咱會吃呀,就我們那一隊沒餓死的,前年還有個老夥計巴巴從北京來瞧我來了,見了我哭得稀里譁拉,要不是當時我偷著給他
鳥蛋,他早餓死了…好像吃上癮了似的,領著一家老小,又來我家吃了好幾天。”
“呵呵…”老少兩人,笑得頗是開懷,這老頭講個故事也像講課一樣抑揚頓挫,怎麼烤田雞、怎麼烤穿山甲、怎麼剝蛇,單勇聽得真切,這絕對不是嘴上功夫,而是實實在在幹過才有的經驗,一直沒想到左教授也有這等彩的經歷,邊喝邊聊,讓單勇有點忘我了,這些經歷似曾
悉,甚至都他也幹過的。
“雖然呀,我們所處的時代境遇不同,可我們的本心是一致的,都是在為了一個不切實際的理想而奮鬥著,我覺得這也是除了好奇我們另外一個共同點。”左南下道,趁著單勇喝茶的時候的,像在試圖拉近彼此間的距離一般,得很委婉,單勇笑笑問道:“那您那時候的理想是什麼?”
“建設社會主義,而且我們堅信在21世紀初會實現**。”左南下正道。
噗聲單勇噴茶了,臉整了一下下的左南下瞬間也笑開了,滿臉的皺紋像開了朵花,促狹地道著:“理想雖然是荒唐的,不過苦難卻是真實的,有一天等你回首往事的時候,重要的不再是那些理想,而是你所經歷的那些苦難歷程,那將是一筆最珍貴的財富,誰也奪不走的財富…當然,前提你得從苦難中走得出來。你能嗎?”單勇怔了怔,似乎覺得這話有所指,能嗎?這是一個大大的問號,那種在夾縫中不得
息和
夜如履薄冰的
覺對他而言尤為真切。
能嗎?這尚是一個未知數,單勇不敢做答了。
“先別急著回答,我跟你我們那個時代的荒唐,在我們那個時代,不缺高尚的人,高尚到寧願餓著也不吃嗟來之食,結果是,被餓死了;也不缺有理想的人,理想主義直到蹲在牛棚裡還相信英特納雄耐爾會拯救他,不知道拯救了沒有,後來我再沒有見過還有這種堅定理想的人…意志堅定的也不是沒有,有些人寧死不屈,所以就只能死了。能走到最後的反倒是我們這些意志不怎麼堅定的人,讓我們低頭,我們就低頭,那怕不該低頭;讓我們認罪,我們就認罪,那怕無罪;讓我們揭發,我們就揭發,那怕是誣陷…人活著呀,就像在水中掙扎,想求生你只能順
,而無法逆勢。”平淡而蒼老的聲音,第一次看到老人居然還有這麼頹廢的情緒,讓單勇覺得很訝異,更訝異是,這所的把自己置於的位置,似乎和傳中的德高望重大相庭徑,忍不住讓單勇蹙了蹙眉頭,這個細微的動作左南下發現了,一笑置之,笑著轉著話題道:“不要被表像
惑,每個人都是偉大和委瑣、卑鄙和高尚的共生體,所差無非是展示在世人面前的不同而已,從長遠來看我們的歸宿都是一樣的,都要經過墳墓站在上帝面前,所以,我覺得咱們
往不要有什麼心理負擔,從長遠這個層面上看,我們都是平等的。”單勇愣了下,笑了,兩人相視而笑,單勇由衷地了句:“謝謝您,左老。看來此行不虛,每次在您這兒都讓我收穫很豐。”
“那還還準備明天走嗎?”左南下突然話鋒轉回來了。這一問,把單勇將住了,捨不得走了。老頭知道自己的話奏效了,又是警告道:“有些大道理咱也不跟你多,活人一口氣,辦事憑良心,我幾乎要比你大半個世紀,比你所更荒唐的事我也經歷過,你就幹再出格的事我也能理解,就即便你有一天被專政了,我倒無所謂,還能把你當個小朋友,不過你別指望熙穎還能接受你。”
“我知道,對此我不抱太多幻想。不過老爺子難道您沒發現,其實您對我的引力和影響,比師姐大多了。”單勇心放坦了,笑著道,一句噎得左南下連茶也不喝了,抿著嘴瞪了單勇好大一會兒,似乎看到單勇的眼神從期艾走向清明那般灑脫的變化了,似乎不為情所困了,這點讓左南下想到什麼了,半晌放下茶杯有點生氣地道:“那個小兔崽子又搬
是非了是不是?他跟你什麼了?”
“誰呀?”單勇愣了下,話出口已經明白了,是梁鈺洲。
“我那外孫,從小就被那個老妖婆教壞了,都女怕嫁錯郎呀,其實男人最怕娶惡婆娘,沒起一點好作用,淨壞事了,我好好一小外孫,全讓她給帶壞了,一家子還拽得都是美利堅合眾國的公民,數典忘本啊,以此為甚…他什麼了?是不是又熙穎自殺過?他們呀,眼睛都盯著這幢樓裡的財產,就等著我閉眼呢。生怕我當嫁妝全給了熙穎。哎…我這輩子犯了個最大的錯誤,就是不該娶這個老妖婆。”老頭到此處一點也不淡定了,提到老妖婆幾乎是咬牙切齒,單勇莫名地泛著一種可笑的情緒,覺得老爺子在好惡上分明得很,一點也不像偌大快入土的年紀了,不過家事可不是外人摻合得的,單勇搖搖頭道著:“沒有,老爺子您想那兒去了,鈺洲和我吃了一路,被女孩半路約走了。”
“少給他打掩護,早上聽熙穎他自告奮勇要陪你就覺得有問題。”
“真不是您想的那樣,你不能冤枉人家小孩。”
“算了,不這個話題,煩死了,等我死了,他們愛幹嘛幹嘛,不見不心煩…哎,這下午光咱倆喝茶沒意思呀,我想想啊,我給你找幾個咱們那邊南下來的,活著的可沒幾個了…對了,你會唱梆子戲麼?我們幾個業餘票友偶而聚聚就是玩這個。”左老看樣是個變著花樣找新鮮的主,又想上了,單勇笑著點點頭,會點兒,這好,左老頭喊著小阿姨拿著電話,約著人,幾杯茶功夫,單勇的眼直了,又來了幾個老頭,個頂個大臉盤高身材,一瞅就是潞州的特產爺們,開口鄉音,一問哪裡人氏,把來人興喜的挨個直摟單勇小老鄉,摟得單勇哭笑不得,左南下卻是在旁邊哈哈笑著看得其樂無比。
過不久,悠揚的板胡拉起來了,急促的梆子敲起來,一會兒是鼓檫齊鳴、一會兒是笙衚衕奏,就在左老家的院子裡,五六人圍了一圈話著抑揚的唱調開始了,這鏗鏘的梆子調可比免費曲給力多了,不多會路過的行車,住戶,大大小小不少圍在門口門外看,竊竊私語時,據左老家這老頭樂隔三差五就有,只不過今天看稀罕了,加進來一個黑黑的、帥帥的小年青人,吹了幾聲嗩吶調子著實不錯,把隔著幾家的藏獒得亂吠。
左熙穎快到家門口看到了遠遠的一群人,心裡咯噔一下,還以為出什麼事了,快步奔著直到家門口,現場把她一下子看愣了,平時經常來的幾位叔叔伯伯正自得其樂地陶醉著,單勇大言不慚地居中唱了句:想當年咱兄弟不得地、走關東無路到關西…那“西”一揚,看到師姐時,走調了,這一走調,戴著厚眼鏡的郭叔不樂意了,喊了句:“下去,唱跑調了。”單勇一吐舌頭,做了鬼臉,接著郭叔手裡的檫子,郭老頭一拿架勢,繼續著來了:三御弟!我成人長大闖禍、七歲上我騎過城皇的馬、八歲上趙州橋劍斬石龍、九歲上我娶
賀氏女、十歲上闖關東無路到在關西、十一歲我將人來打死…這段子唱得字正腔圓、鏗鏘頓挫,惹得一干圍觀鼓譟叫好,換了個老頭接著《醉陳橋》的調子往下唱,卻是更熱鬧了,單勇鼓著檫子,不時的偷眼瞟著師姐,不經意卻發現師姐的眼光像審視一般看了他良久了,那眼神,靜得很一泓秋水,美得像
綻綠,瞥了眼,眼睛的餘光被什麼
引住了,又回過頭來,卻發現師姐除了肩上的麥秸包,手裡還提著個袋子,一大包菜,袋口
著青青的菜葉,一瞬間讓單勇愣了愣,這麼出塵的師姐提著一包菜,好像哪兒看得老不和諧了。
“檫子怎麼不響了?單勇,看什麼呢?走神啦!”有個老頭生氣地喊上了。
單勇一回神,才發現自己把調子忘了,老頭吹鬍子瞪眼旁若無人一喊,眾人一樂,笑歪了,左熙穎悄悄把菜藏身身後,不好意思似地,一閃身回家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