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沒有風的扇子 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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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真說到走,她又有著千絲萬縷的不捨得。這是上海,是她與卓文相遇相識相親相愛的上海哦,怎忍心就這樣一揮手走了呢?而如今,她終於知道,就算留在上海,她也再見不到他。卓文大概已經先她一步離開中國了,他們空有一個來生的約會,然而今世,大概再也不會重逢。

她並不是沒有他不行,沒有了他,她一樣會活下去,可是她會活得不快樂,就好像扇子失去了風——扇子是生命,而風是扇子的魂。

失去卓文的愛,她便失了魂,從此再不是那個靈動如水的才女編劇。

上海已經再沒有她的位置,她終於決定要走了。

纏綿的雨裡,遲開的桂花愁怯怯地香著,為她送行。

它們是沒有明天的,此刻還高高在上,不染紅塵,可是不到天明,就將變成落了一地的殘骸,踩在泥裡,沾在鞋上,蹭掉甩脫還要被罵一句“討厭”有人將落花時的雨稱為“香雨”落花的土地稱為“香塵”可是踩在鞋底的殘花呢?可算香魂?

每一隻蝴蝶都是一朵花的鬼魂。可是踩在鞋底的花是變不成蝴蝶的。

這天晚上回到家裡,黃裳把自己關在屋子裡理東西,晚飯也沒有出來吃。忽然翻出一堆手稿,卻是當年關在“鬼屋”裡時寫給阮玲玉的悼念文章,開篇寫著:她的一生雖然短暫卻滄桑而多彩——少年受盡折磨,忽然上帝將一個女子可以希祈得到的一切美好都堆放在她面前:美貌、盛名、財富、甚至愛情,如烈火烹油,鮮花著錦,可是其後又一樣樣走,換來加倍的辛酸苦楚,當她開至最美最豔的時候,也是她的路走到盡頭的時候,於是不得不選擇一死以避之——人生的悲劇莫過於此。

黃裳看著這段文字,只覺字字刺心,說的都是自己,忍不住用被角捂著嘴嗚嗚咽咽地哭起來,似乎想把一年來所有的委屈一同哭出來。一年來,她時刻擔心著卓文,思念著卓文,渴望著卓文。雖然也多次想過他們大概難得再見,可總是不死心。如今,一切終於塵埃落定了。他去了哪裡,她不知道;她將要去的地方,則無法通知他。即使有一天他重新想起她來,也再找不見她了。

哭聲細細地傳出門外,崔媽大為憂心,敲門問了幾次,裡面只是不應聲。崔媽急得也哭起來,勸著:“裳啊,你這幾天忙裡忙外的,有子沒好好吃頓飯了,今兒我做了你最喜歡的合肥丸子,好歹看我面上吃幾個吧。我老了,手慢腳慢,也不知還做不做得出當年的口味來。”黃裳聽著不忍,到底開了門,接過丸子來剛吃幾口,忽然電話鈴銳響起來。

崔媽奔過去接聽,聽到一半,大驚失,抬起頭來,望著家秀和黃裳驚疑地說:“是大爺府上打來的——鍾小姐,沒了!”黃裳只覺心裡一痛“哇”地一聲,不但是剛剛吃下的丸子,就連昨夜的飯也一併吐了出來。

早晨,第一縷陽光進北京黃家祠堂裡,黃家風便醒來了。

他並不是睡好了,而是癮犯了。從昨天來到黃家祠堂到現在,他還一針嗎啡也沒有打呢。昨天,他太累了,在可弟的按摩和勸下,坐在躺椅上就睡著了。此刻,他只覺渾身不舒服,只想馬上打一針來解乏,可是他醒來的時候,可弟卻不在身旁。他大聲叫:“可弟,可弟!”沒有人回應,只有角落裡一隻正在結網的蜘蛛驚惶地竄去。空空的祠堂,彷彿有回聲似的,嗡嗡地,有種滲人的空

黃家風大為不悅,勉強站起來向外走,可是走到門前他才發現,祠堂的門竟從外面鎖上了,他不然大怒:“我還在這裡呢,就把門鎖了!可弟,可弟,你去哪裡了?”他拉直了喉嚨,一連喊了十幾聲也沒有人回應。他怒了,搬起椅子來砸門,同時大罵起來。而且他越來越驚惶,怎麼會這樣呢?難道可弟把他一個人扔在這裡走掉了?她帶走了他的錢?他把手揣進懷裡,那厚厚的一疊銀票還在。那麼,她並不是卷帶私逃。她一定就在這附近,或者是出去買菜了,很快就會回來的。她不是存心,只不過忘了他在祠堂裡。或者,是她忘記叮囑孫佩藍,是孫佩藍鎖的門。

想到這裡,他又大聲喊起孫佩藍的名字來,可是一樣沒有人回應。而他的毒癮發作起來,開始渾身難受,直像千百隻蟲子在咬噬一樣。太痛苦了!他從沒想到癮發是這樣痛苦的一件事。以往每次他略有一點想往,甚至還沒有來得及想往,可弟已經很體貼地主動給他注。可弟,可弟哪裡去了?!

太陽一寸一寸向西邊移動,天漸漸暗下來。整整一天,可弟沒有出現過。

黃家風砸碎了屋子裡能砸碎的一切東西來洩憤,只除了祖宗牌位不敢妄動。

這一點自制他還是有的。什麼時候也不能忘了祖宗。

天徹底黑下來,他睡了一覺又醒來,毒癮發作得更厲害,厲害得他幾乎想咬死自己。可是這時候他聽到了一種聲音,悉的,卻又是奇怪的,是可弟的聲音。是可弟在背誦聖經:“耶穌告誡眾門徒:你們聽見有話說‘以眼還眼,以牙還牙’,只是我告訴你們,不要與惡人作對。

有人打你的右臉,連左臉也轉過來由他打;有人想要告你,要拿走你的襯衣,連外衣也由他拿去…”黃家風大喜,完全聽不清她在說些什麼,就狼一樣地撲到門上去,嘶啞地叫著:“可弟,是你嗎?快,快把門給我打開,快給我打針,我難受死了,快!快!”可是可弟不聞不問,仍然平靜地揹著經文:“有人強迫你走一里,你就同他走二里;有求你的,就給他;有向你借貸的,不可推辭…”黃家風拍門大叫著:“你在唸些什麼鬼話?我叫你開門,你聽到沒有?你再不給我打針,我會掐死你!你等著,我出來後饒不了你!”他又大聲喊起孫佩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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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透过云层洒下温柔的光】
【照亮了我心中的希望】
【远方的山峦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它们低语着未曾说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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