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土地承載著我。各種生物在溼潤的黏土裡鑽來鑽去,摩擦我乾癟的體。我想著,倘若我什麼時候能再次醒來,倘若我能再次看見哪怕一小片群星璀璨的夜空,我絕對、絕對不要再做可怕的事情。我絕不要屠殺無辜。
即使我要獵殺弱者,那也一定要是絕望垂死的傢伙,一定要,我發誓。我永遠、永遠也不要再施展那“惡的把戲”了。我只要…你知道,做一個漫無目標的“持續存在的意識”完全漫無目標。
飢渴。光線一般清晰的痛苦。
我看見馬略了。我看得這麼真切,幾乎相信這絕對不是一場夢!我的心臟痛苦地膨脹開來。馬略看上去多麼光彩照人。他身著緊身禮服,式樣新但不加裝飾,是紅
的天鵝絨料子,他的白髮修剪得很短,向腦後梳起來。他帶有一股
人的魅力,這個摩登馬略,還有一種曾經明顯是掩蓋在舊式衣著裝扮下面的
生機。
他正做著超凡卓絕的事情。在一間打滿白熾燈光的工作室裡,他面前放著一架黑攝像機,用三角架支撐起來,當他給凡人拍攝電影的時候,就用右手搖動相機上的手柄。
看見這番景象,看見他對凡人說話的架勢,我的心膨脹起來,他正指導他們該如何相互擁抱,如何舞蹈,或是四處走動。後面是畫好的佈景,是的。工作室的窗外是高高的磚牆建築,公共汽車嘈雜的聲音自街頭傳來。
不,這不是夢,我對自己說。這是實實在在發生的事情。他在那裡。要是我能試試仔細看看那窗外的城市,辨認出是哪裡就好了。
要是我能試試聽懂他和年輕演員們談的語言就好了。
“馬略!”我叫起來,可是土地沒了我的喊聲。
場景變了。
馬略乘坐一架巨大的電梯進入一問地下室。電梯的鐵門咣噹一聲響,尖厲刺耳。接著他走進必須守護之神棲身的空曠的聖所,一切都完全不同了。埃及壁畫不見了,鮮花的芬芳,還有閃閃發光的金飾,統統不見了。
牆壁上掛滿了印象派彩斑斕的畫作,構建起朝氣蓬
的20世紀生活的萬千場景。
飛機從陽光普照的城市上空飛過,鋼鐵拱橋的後面矗立起一座座塔樓,鐵製的輪船駛過銀的海面。這就是一座宇宙,融化了托起這些畫作的牆壁,包圍著阿卡沙和恩吉爾那靜靜佇立、永恆不變的身影。
馬略走到神龕附近。他走過盤錯節的深
雕塑,走過電話機,還有放置著打字機的木架。他在必須守護之神面前放了一臺碩大而莊嚴的留聲機。他小心地把細細的唱針擱在旋轉的唱片卜。維也納圓舞曲的聲音細小而嘈雜,從金屬喇叭裡傾瀉出來。
看到這個我笑了,這甜的發明,好像祭獻似的擺在他們面前。圓舞曲是不是和嫋嫋升入空中的薰香具有異曲同工的效果呢?但是馬略的事還沒做完。他從牆上拉下一塊白
的幕布。然後,從端坐著的兩位神後面的高臺上,他放映起凡人演出的電影來,畫面正好投
在白
的幕布上。必須守護之神靜默地注視著閃爍搖動的影像。如同博物館裡的雕塑,電光在他們潔白的肌膚上閃耀。
然後,發生了非常奇妙的事情。電影裡那些緊張不安的人物談起來。他們的聲音蓋過了留聲機裡傳來的圓舞曲,他們果真是在
談。
我注視著這一切,動得目瞪口呆,心中充滿狂喜,突然問,一股巨大的悲痛
沒了我,那是一個巨大而又無比沉重的認知。這只不過是一場夢,這一切。因為事實是,電影裡的那些小人是不可能真正開口說話的。
那屋子以及裡面的種種神奇景象失去了依託,變得昏暗起來。
啊,討厭的缺憾,我辛辛苦苦編造的假象,就因為這討厭的小瑕疵而了餡。而這一切確也是真實的點滴片斷——我在那個名叫“快樂時光”的小劇院裡看過的無聲電影,我在黑暗中聽到的千百所屋子裡傳來的留聲機的聲音。
還有那維也納圓舞曲,啊,是來自於阿曼德在我身上施的魔咒,一想到這個,我的心都要碎了。
為什麼我不用再高明些的辦法欺騙自己呢,只要讓那電影按它原本的樣子保持無聲就成了,畢竟,這樣我就能讓自己相信看到了真正的情景。
不過,又出現了最後一個證據,證明這一切只是我的想象,真是一個膽大妄為卻又自圓其說的異想天開:阿卡沙,我鍾愛的女神,對我說話了!阿卡沙站在屋子的門口,牢牢注視著前方,地下通道的盡頭,馬略乘著電梯回到了上面的世界。她的黑髮密密實實,沉甸甸地垂在雪白的肩頭。她舉起冰冷蒼白的手來召喚我。她鮮紅。
“萊斯特!”她輕聲說。
“快來。”她的思想從心裡無聲地向我飄來,用的是很多年、很多年以前,在無辜者墓地的地下,年老的血鬼女王對我說過的字句:頭枕在石枕之上,我夢見了上面的塵世。
我聽見塵世的聲音,它的嶄新的音樂,彷彿是為躺在墓中的我演奏的搖籃曲。我彷彿看見世人的種種奇妙的發現,我的思維是一座永恆的聖殿,在其中我明白了人世自有它的膽識。儘管它的種種形式令人目眩神
,把我拒之門外,我仍然渴望有人能無所畏懼地在這個世界裡徜徉,能在它的心臟裡走出一條“惡魔之路”
“萊斯特!”她再一次輕聲呼喚,她那大理石般的臉龐生氣卻又充滿悲哀。
“快來!”
“噢,我親愛的,”我說,品嚐著齒間的泥土那苦澀的滋味“要是我能去就好了。”萊斯特·萊恩科特在他復活的那一年19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