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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極。比我那書房舒適多了。”衛鞅靠著書架,伸直腿雙,身心頓時放鬆。
白雪跪坐在衛鞅對面,抑制不住的柔情寫滿在紅撲撲的臉上“給你說也,我慢了兩天,是在路上被變法分田的喜慶景象給引住了。秦國鄉野開了鍋似的,熱鬧忙碌極了,山搖地動一般呢。隸農將你當天神般敬,富人說你勞民傷財草菅人命,可知曉麼?我的左庶長大人?”衛鞅笑了笑“變法之難,難在起始。一兩年內,罵聲必多。目下有贊有罵,比我所預料的還好一些。你說,變法究竟變什麼?說到底,還不是該變舊的利害關係,建就一種新的利害關係?隸農得益最大,自然最高興。富裕農戶尚未得益,自然怨罵。你且拭目以待,三年以後,秦國朝野定將對變法刮目相看。”
“何用三年?我在路上就刮目相看了!”白雪動的拍手讚歎,又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你受了那麼多屈辱,走了那麼多彎路,終於在這個窮國,紮實的邁出了第一步。一路上,我常常忍不住自己的淚水,我,真為你高興…”白雪忍不住撲到衛鞅肩頭,竟是又哭又笑。
衛鞅緊緊摟著白雪,摩撫著她長長的黑髮,心中也是一陣異常的動。只有在白雪面前,他那不苟言笑的冷峻才會不翼而飛,才是一個本
的男人,高興了就想大笑,悲傷了就想
淚。那是因為她那溫柔細膩而又明晰的女兒心總是象潺潺小溪,能夠滲透到他心田的溝溝壑壑,
起他的豪情,挽起他的悲傷,點燃他的心燈,化解他的失落,使他情不自
的現出內心的本
。當熱熱的淚水湧出眼眶時,內心淤積的陰暗和繃緊的心絃便頓時溶化了鬆弛了。白雪滾燙的臉頰貼在他的耳
,同樣滾燙的淚水在他的臉上湧
著,和他的淚水
會在一起,溫熱的淚線順著他的脖頸
向
前和心頭,就象一隻無形的手在神奇的撫摸他的四肢百骸,直使他物我兩忘。
輕微的一聲響動,梅姑放下了一個銅壺,輕輕帶上門出去了。
兩人終於分開。衛鞅眼睛笑道:“呀,這就叫溫柔鄉吧,快睡著了呢。”白雪嫣然一笑“快,來一碗熱酒。”輕柔的將銅壺中的熱酒斟進陶碗,雙手捧給衛鞅。衛鞅接過,一飲而盡,嘖嘖道:“好酒!來塊涼麵巾。”白雪咯咯笑道:“啊,昏頭了。等等。”便起身從外間拿進來一方浸過涼水的面巾,跪在衛鞅面前為他輕柔的擦拭,而後又擦擦自己的臉,掠掠散亂的長髮,將面巾撂進書案上的銅盤中,移坐案前斟茶。
“小妹,你和他們,方才都到我那裡去了?”衛鞅笑問。
白雪沉有頃,點頭“嗯”了一聲。
“你在路上發現了他們?”白雪點點頭,又“嗯”了一聲。
“你覺得他們是哪個路數?”白雪搖搖頭“一下看不出來。但,我覺得他們絕不是尋常的遊俠劍士。”
“對,他們絕不是尋常遊俠。”
“你知曉他們來路?”白雪驚喜道。
衛鞅搖搖頭“不能確定。我有一種預,他們是墨家神殺團。”白雪可是大大驚訝“墨家?你從何推斷?這可是太教人想不到了。”
“聽我說。其一,瞄著變法,警語是暴政必殺。這就是說,他們的暗殺,不是衝著個人仇恨來的,而是為了誅滅暴政權臣。你想想,普天之下,這樣的團體焉有第二家?其二,荊南失蹤。侯嬴兄當初對我講荊南的身世和經歷時,我就想到了荊南有可能是墨家的門外弟子。若是尋常遊俠,荊南豈能毫無抵抗?其三,暗殺時機。目下國君正在西部巡視,我在櫟陽獨當國政,正是分而治之的機會。這種謀劃與魄力,尋常遊俠和團體絕然沒有。我斷定十有八九是墨家所為。你看,這是他們的警告袖箭。”衛鞅將書案上的帶著白布畫的短箭遞給白雪。
白雪接過箭畫端詳“發現這袖箭,距離刺客出現有多少辰光?”
“不超過一個時辰。”白雪笑道:“還真有氣魄,暗殺還先下戰書,不愧是兼愛之心呢。如此說來,當是墨家無疑了。你打算如何面對呢?”
“這是飛來橫劍,應對方略我還得想想。我目下要說的是你。”
“我?說吧,教我做甚?赴火蹈刃,死不旋踵。”白雪念著墨家誓詞笑答。
“你必須立即離開櫟陽,回安邑等我。”衛鞅沒有一點兒笑容。
“如何?我回安邑?不!”白雪驚訝得驟然高聲。
“聽我說,小妹。櫟陽目下很是危險,依墨家的能力和縝密,渭風客棧一定是監視之列。尤其是今晚,你們狙擊了他們的第一次攻擊,他們不久一定會發現你們。墨家雖然講兼愛天下,但對行動中的擾亂和對手卻從不手軟,歷來如此,我瞭解他們。不但你必須離開,侯嬴兄也必須離開,渭風客棧暫時關閉。”
“哪你呢?你也逃出櫟陽城麼?”白雪淡淡笑問。
衛鞅哈哈大笑“豈有此理?秦公託國於我,我豈能退避三舍?我還要看看墨家究竟有何種高明手段呢?”
“那我呢?為何要離開?就因了這點兒風險?”
“你如何就不明白?”衛鞅著急起來“你在櫟陽,我不得幾頭分心麼?萬一你有個閃失,我…”白雪見衛鞅如此為自己著急,心中一陣熱,思忖有頃,淡淡笑道:“好吧,我走,明天。”
“小妹。”衛鞅長長的一聲嘆息“其實,我何嘗想讓你你走啊。”
“我曉得。我走。”白雪嫣然一笑“可是,今天晚上,你不能走。”衛鞅笑了“換麼?好,我今天不走。”白雪輕輕抱住衛鞅,在他耳邊悄聲道:“在這兒稍等片刻,我安頓一下上路的事就來。”說完,輕盈的轉身走出了臥房。
秋深涼如水,風停了,細細的霜花卻開始降落。白雪來到侯嬴屋中,侯嬴和梅姑正就著燎爐火盆議論晚上的神秘刺客。白雪來到,說了衛鞅的主張,兩人都很不高興。白雪低聲說了一個主意,兩人又興奮起來。三個人秘密計議了一個時辰,方得散了。
回到臥房一看,白雪不笑了。衛鞅竟然手中握著一卷竹簡,背靠著書架坐地,卻是沉沉的睡去了。白雪撥亮了燎爐火盆,伏身輕輕抱起衛鞅放到了帳幔之中。聽得櫟陽城樓上的刁斗聲已經是三更四點,白雪打來一盆熱水,脫去了衛鞅的衣服,輕柔仔細的為他洗腳擦身。一切做完,白雪又收拾好自己,便輕輕的坐在了衛鞅身邊。
燈下,她仔細的端詳著經常出現在她夢中的這副面孔——他黑了,瘦了,下頜的鬍鬚也留起來了。兩年有半,一個姿容拔的年輕士子,臉上竟然刻下了深深的滄桑憂患。看著看著,白雪的熱淚就情不自
的湧
出來,斷線似的掉到衛鞅的臉上。
衛鞅醒來了,猛然抱住了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