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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夜,韓國外圍要立即派出多路特使,飛騎馳向臨淄和邯鄲,催促兩國發兵救援新鄭。
接到求救急報,趙肅侯本立即起兵五萬,襲擊魏國北部。但上大夫腹擊卻力主不能妄動,應當和齊國同時發兵;否則,萬一齊國不動,趙國將陷於危險境地。趙肅侯猛然醒悟,立即改變主張,一方面答應出兵,一方面派特使入齊探聽齊國的真正意圖。
齊威王穩住兩國特使,便與田忌立即來見孫臏。
孫臏在桂陵之戰後,再三辭退了上卿高位。齊威王便仍然保留了孫臏的“軍師”封號,以上大夫規格專門為他建了一座八進府邸。府邸的右跨院是一片十多畝地大的園林,竹林茂密,池水清澈,假山石亭,分外幽靜。孫臏又在竹林中建了幾間茅屋,大部分時光便都在這座園林度過,正院府邸反倒空了起來,僅僅成了招待少數幾個稷下學子的場所。孫臏深居簡出,極少與官員來往,除了使女推著輪椅在竹林漫遊,便沉浸在茅屋書房裡,或刻簡或讀書,倒也悠悠自在。經過一場人生鉅變,孫臏的將相雄心已經化成了散淡的隱士情懷。他唯一的寄託便是兩件大事,一件是整理先祖兵書,寫一部自己的《孫臏兵法》;另一件,與龐涓再打一場大仗,一抒中塊壘。他料定,龐涓決然不服氣上次的失敗,魏國朝野上下也同樣不服氣。任何事情都可以退避三舍,惟獨在兵學戰陣的較量上,孫臏絕不讓步。且不說兵法戰陣之學就是他生命的全部意義,就說自己是兵聖孫武的後裔這一條,孫臏也不想給祖宗丟臉。他之所以還沒有隱居山林,就是在等待這次大戰。打完這一仗,他就該進山寫書了。
齊威王和田忌直接來到園林中,孫臏正在茅屋中讀《吳子兵法》。
“先生對吳起兵法,可有評點?”齊威王笑問。
孫臏淡淡笑道:“吳子為距今最近的名將,一生與諸侯大戰七十六次,戰勝六十四次,戰平十二次,未嘗敗北,自是堂堂正正的兵學大家。然則,吳子為時勢所限,尚無大規模的步騎野戰,其兵法主旨在於強軍之道,缺少戰場謀劃之道。究其竟,那時攻防之戰樸簡約,軍旅要害在於
兵,而不在良謀。吳子兵法所短,正在於良謀不足。吳子久為魏國上將軍,此
兵傳統已植
於魏國軍隊,正與龐涓所長不期而合,亦正與龐涓所短不期而合。時也,勢也。”不
慨嘆息。
田忌笑道:“先生之意,步騎野戰,奇謀可抵兵?”孫臏大笑“啊,有
兵自然更佳。”齊威王見使女上茶後已經退出,便落座拱手道:“魏軍已經大舉攻韓,先生有何見教?”孫臏絲毫沒有
到驚訝意外,淡然笑道:“魏韓大戰與魏趙大戰不同。其一,韓國雖小,戰力卻強於趙國。其二,魏國與新鄭相距不過一百里,與邯鄲相距卻有四百餘里。其三,此次龐涓有太子申與公子卬掣肘,對手又是略通兵法且堅忍不拔的申不害。有此三不同,齊國一定要發兵救韓,而且能再勝魏國,為齊國大出奠定
基。然則,一定不能急於發兵。”孫臏雖然不假思索,但卻說得很慢。
齊威王會意的點頭“先生以為,發兵時機當如何確定?”
“以臣預料,申不害雖只有一萬餘兵力,卻足以抗擊魏國三月左右。其時韓國消耗殆盡,魏軍亦急躁不安,齊國與趙國同時出動,當可大勝。”
“好!就以先生謀劃。仍是先生與田忌統軍。”齊威王拍案定策。
“我王,上將軍統帥,臣只是軍師。”孫臏糾正得很認真,齊威王與田忌不笑了起來。
韓國特使得到齊威王“稍做準備,即發救兵”的確定答覆,未敢停留,星夜回韓,放出久經訓練的信鴿進入新鄭。這時的新鄭,已經頑強抵禦了一個多月,軍民傷亡兩萬有餘,國人軍兵疲憊不堪,士氣漸漸低落。申不害得到信鴿傳書,立即向新鄭軍民宣佈了“齊軍將不出兵救援”的消息。新鄭軍民看到了希望,
神大振,士氣重新高漲。好在新鄭城內糧草兵器倒是充足,只要有人作戰,再
一段也非難事。申不害抓緊時機補充新兵,將城內五十歲以下十五歲以上的男子,全數徵發為軍卒,居然有一萬之眾,與剩餘的五千多
兵混編,新鄭城頭居然又是旌旗招展,盔明甲亮軍卒密佈,沒有一點兒山窮水盡的樣子。
龐涓久攻不下,本來就非常惱火,見新鄭城頭驟然威風抖擻,彷彿向魏軍挑戰一般。龐涓不大怒,登上高臺,仔細觀察半
,竟是哈哈大笑。回到中軍大帳,龐涓當即召集眾將下令:“新鄭已經是孤注一擲,迴光返照。我大軍明
開始輪番猛攻,晝夜不停,一舉拿下新鄭!”部署好兵力與攻城方法,魏軍當夜偃旗息鼓。
此清晨,太陽尚未出山,魏國大軍列陣。龐涓登上高高土臺,遙遙可見北門中央箭樓垛口的申不害,兩人都是大紅披風,相互看得很是清楚。龐涓長劍指向箭樓,高聲喊道:“申不害,本上將軍敬佩你硬骨錚錚,已經下令不對你施放冷箭,我與你堂堂正正的見個高低,如何?”申不害哈哈大笑,長劍直指“龐涓,本丞相一片孤城,無法象孫臏那樣與你鬥智,就與你硬拼一場,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龐涓聽申不害用孫臏嘲笑他,頓時臉
鐵青,令旗一劈,戰鼓驟然雷鳴而起!
魏軍開始了猛烈進攻。全軍分為四輪,每輪兩萬兵,猛攻兩個時辰便換上另一輪。如此保持每一輪都是
銳的生力軍。新鄭守軍本來就兵力單薄,加之又是新老混編,不可能同樣輪番替換,只有全體在城頭死守。
幾個晝夜下來,新鄭城頭的女牆,已經被一層又一層鮮血糊成了醬紅,血
象淙淙小溪般順著城牆
淌,三丈多高的城牆,在五月的陽光下竟是猩紅髮亮。
面對城下震天動地的喊殺聲,韓國守軍個個血氣蒸騰,殺紅了眼,喊啞了聲,只能象啞巴一樣狠狠的揮舞刀矛猛烈砍殺!所有的弓箭都被鮮血浸泡得滑不留手,出去的箭,如同醉漢一般在空中飄搖。所有堆積在城牆上的滾木擂石磚頭瓦塊,都帶著血水汗水以及黏黏糊糊的飯菜殘渣滾砸下城牆。刀劍已經砍得鋒刃殘缺,變成了鐵片,也顧不上換一把。每個韓國軍士,無論新兵老兵,全都殺得昏天黑地,血透甲袍。後來乾脆摔掉甲冑,光著膀子,披頭散髮的死命拼殺!但不消片刻,每個人又都變成了血人,連白森森的兩排牙齒也變得血紅血紅。
新鄭的民眾,更是老幼男女一齊出動,向城頭搬運滾木擂石。最後又開始急拆民房官署,將所有的木椽、磚頭、瓦片一齊搬上城頭,充做滾木擂石。眼見繁華街市被拆得狼籍廢墟,新鄭民眾的一片哭聲變成了惡毒的咒罵,最後竟是連咒罵也沒有了時間,只有咬牙飛跑。街道、馬道、廢墟、城頭,累死壓死戰死哭死者不知幾多,屍體堆成了巷道,卻是誰也顧不上搬運。官吏、內侍、宮女與所有嬪妃,在太子率領下也氣吁吁的出動了。十萬人口的新鄭舉城皆兵,只有韓昭侯一個人沒有出宮了。
申不害已經沒有時間在箭樓指揮了,奔跑在各個危險地段,臉上又髒又黑,鬍鬚頭髮散亂糾纏,雙手揮舞著帶血的長劍,到處連連吼叫“殺!守住!齊國援兵就要到了!到了——!”彷彿一隻被困在籠中的猛獸。除了那件早已經變成紫黑的“紅
”斗篷,他和每一個士兵已經沒有任何區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