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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個初雪翻飛的夜晚,樂城的天空始終轉著同一首歌,那是燕孤行和藍月兒的牧羊歌。燕孤行把歌放在他做的八音盒裡,這些八音盒依照八隻蹄子的羊的模樣來做,他把它畫得比記憶中更可愛,又為它設計了幾個不同的姿態,有盤腿坐的,有睡覺的,也有看天空的。然後,他把這些人音盒賣給樂城河畔一家
漫的商店。
這家名叫“紅蘇”的小商店,中央垂吊著一盞深紅
有長
蘇的大罩燈,把每個進來的人那張臉都映照出亮紅的膚
,像微醺似的。店主葛奴奴有一雙美麗且深不可測的圓眼睛,她愛在眼窩上塗上酒紅
的眼影,眼睛下面罩著紅
的面紗,從不脫下來。有人說她不是本地人,也有人說她其實是女巫,可能已經很老了,只是用魔法把自已變成像二十歲的姑娘,然而,因為她的魔法逐漸失效,所以眼睛以下的皺紋都跑出來了,惟有整天戴著一張面紗。
不管那些傳聞怎樣說,不會有人否認“紅蘇”是一個
人的地方,這裡只賣最稱心的東西。
店裡有一種泡過薰衣草汁的紫鞋帶,把鞋帶穿在鞋孔上,那雙鞋子就成了“不
路鞋”那麼,人無論走到哪裡,走得多遠,沿途都會留下香味,憑著香味,就能找到來時路。
店裡也賣一種用毋忘我編成的項圈和帶子,給女人套在情人和丈夫的脖子上,牽著他們到處走,直到他們老得不能變心為止,才把他們拴在家裡。
那天,葛奴奴一邊聽著羊兒八音盒,一邊對燕孤行說:“這些八音盤可以留下來,它們有回憶的詩韻。”她說話一貫不帶任何情,但非常堅定,而且擁有點石成金的能力,所以,有人說她的貨物都下了魔咒,客人一旦走進去,就捨不得空手而回。
沒過多久,燕孤行的羊兒八音盒也成了人們在“紅蘇”里舍不得不買的東西。在冬雪初降的那個晚上,這些人不約而同將八音盒打開來,讓靜靜天空上回響著那首年少的牧羊歌。
這些八音盒是燕孤行在他芳心橋上的工作間裡做的。藍月兒為他在那兒租了一幢有鸚鵡綠煙囪的紅房子,顏紅得像覆盆子。芳心橋位處樂城河上游分支的逐水溪上,有點荒涼,樂城的鳥兒有時會把它忘記。幾百年前有份建村的那位大法師的後裔,晚年曾擇居於此,而今只留下幾幢丟空了的房舍和附近山上的一個櫻桃園。再往高處走,便是野樹林。藍月兒喜歡的,正是這種幽深沉靜,從這兒更可以遙遙看到停在樂城河上的逃陟船。
“我們虛度了多少光陰啊!”片藍月兒笑著對燕孤行說。
他們決心追回彼此失散的那段時光,在芳心橋上的房子裡,他們在爐火邊挨在一起,面對面凝視對方的眼睛,誰首先眨眼睛誰就輸了,常常是藍月兒忍不住笑出來,而燕孤行依然不眨一下眼睛。
“你是天生不會眨眼睛的”她豎起一指頭在他眼前移來移去,笑笑說。
兩個人一起吃醃蘿蔔的時候,總會記起相識的經過,他搶了她半個蘿蔔。
“所以,你一輩子都欠我半個蘿蔔”她說。
愈往記憶的深處探索,他們愈發覺彼此是命定的一對。他告訴藍月兒,失散之後,每到一個城鎮或村落,他會把風箏放到天上去。然而,這麼多年來,她從沒見過他的風箏。原來,他一直往西走,藍月兒卻一直往東走,再遠的風箏也飛不到她那兒。
“最後,我們竟在北方的古城再見”燕孤行微笑說。
藍月兒愛陪伴著燕孤行在工作間裡做八音盒。
那天,他們背靠著背,她問他:“無論我變成什麼,你也都愛我嗎?”他一徑點頭,說:“即使你變成厲鬼,我也都愛你”
“你不怕鬼嗎”她問。
“是你變的就不怕”他回答她說。
有一天,他提起花開魔幻地,笑著對她說:“那時你好固執,堅持要往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