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俞佑亮正又道:“祖將軍,拉大人已傷重而亡,小可前來報信。”那馬上將軍一震,定眼望著俞佑亮道:“此言可真?”俞佑亮點頭不語,那祖將軍嘆道:“難道天滅大明?拉大人一死,大帥錦囊妙計便成泡影,唉!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俞佑亮瞧著那隊巨炮,藍汪汪發著暗淡光茫,他乃是極機智之人,心中早就料到八九分,暗自忖道:“這些巨炮作,只怕軍中無人懂得,要靠那位西洋拉大人指點。”正沉間,那祖將軍又道:“適才一聲巨響,敵人炸山阻路,咱們僥倖逃過此難,想不到後行拉大人便趕上此災,拉大人如非生病,騎馬先行,說不定能逃過此劫!”俞佑亮忽道:“此去袁大人軍中尚有幾許路程?”那祖將軍道:“大約還有…還有…”他說到此,忽然雙目凜瞪在俞佑亮道:“那巨石擋路,閣下如何能通過報信?”俞佑亮知他心生疑惑,當下也不答話,伸手奪過一個武士長槍,右手運勁一擲,槍桿深深人路邊石壁之中,只出小小一段槍尾,他伸手一按槍桿,身形陡然飄起二丈有餘,一轉真氣,在空中轉了一個身,輕飄飄又落在馬前。

那祖將軍出身綠林,對俞佑亮的這一手大為識貨,當下翻身下馬,挽住俞佑亮道:“俞兄好高功力,小將失敬!”俞佑亮也不再謙遜,對祖將軍道:“這山路狹窄,前途難保敵人無伏,還請將軍早作安排。”那祖將軍道:“再走二十里,便是我軍前哨,俞兄武藝非凡,小將有個不情之請,想煩兄臺掠陣如何?”俞佑亮雖有急事,但他為人最能分析輕重,知道此時已知袁軍軍機,便是率先獨行,為這祖將軍搜索開道。

那祖將軍是袁督帥愛將,為人豪勇猛,他聽俞佑亮答應乾脆,心中大是高興,脫口讚道:“俞兄真是好男兒,要不要小將派幾個勇士相助?”俞佑亮搖搖頭道:“小可自信尚料理得好。”祖將軍一握俞佑亮手道:“這單徑行軍又載輕重,原犯兵家大忌,前哨真是我軍之生命線,俞兄,咱們全軍生命都給你了。”俞佑亮抬頭一瞧,只見祖將軍滿臉誠摯,他那手又大又厚,幾乎要比俞佑亮大上一半,俞佑亮只覺一陣溫暖,心中想道:“這祖將軍是個鐵血好漢,單看他那誠懇眼,如此信賴於我,便是再艱難的事,我也得擔下來。”當下便道:“小可這就先行。”一揮手,身形躍上路邊山壁,幾個起落,已隱身在山間叢林之中。

他瞧著山小路,高高在上搜尋,一路上見到山路狹窄兇險之處,更是加倍小心尋找敵蹤,走了數里,並未發現敵人,這時明月當空,皓白如畫,俞佑亮心中想道:“如是月黑風高,那情勢更自兇險幾分。”正思索間,忽然前面人影彷彿,俞佑亮加快腳步上下翻騰,但那人影一現即沒,再也難尋蹤影,心中大是緊張,行動更加謹慎。

忽然一陣夜風吹來一股血腥之氣,俞佑亮了一口真氣,佈滿全身,雙掌一前一後護在前,走了十幾步,只見前面一處隱蔽之處,赫然倒斃七、八具屍首,俞佑亮上前一瞧,那屍身猶有餘溫,都是勁裝武士,地下凌凌亂亂散佈著硬弓長弩。

俞佑亮仔細一瞧,那些人都是身高體壯大漢,俞佑亮忖道:“這些人分明是埋伏在此,想要偷襲炮隊,卻不知被什麼人下手打殺,瞧這模樣,動手尚不到半盞茶時光,那…那時我便在不遠之處,怎麼沒有聽到半點聲息?”他沉一刻,前行走了好幾裡,又發現前面一堆武士屍首,俞佑亮愈來愈是心寒,忖道:“這下手之人,能在一刻之間舉手投足殺死這許多人,半點不痕跡,此人功力之深,真使人不寒而慄。”他又檢查那些屍首,不是頭蓋被擊碎,便是前被人用重手法打得五臟俱碎,這些武士顯然連半招也未來得及施出,便遭毒手。俞佑亮愈想愈是不解,他武功原本極強,但較之這人手法,也是毫無把握得勝,忽然靈光一閃,心中狂跳忖道:“難道是適才所見那黑影下的手?看來這人是有心助袁軍一臂之力了。”他繼續前進,一共發現五處埋伏,都遭人用同樣手法制服清理,他長長吁口氣暗道:“祖將軍如果經過五處阻險,那炮隊只怕七零八落,再難走完這山徑了。”俯身拾起一把長劍,只見地上一段火藥引線,都是節節寸斷,那石後放著一大桶火藥,俞佑亮更是吃驚忖道:“此人用劍已達通神地步,這段藥線,每截都是一般長短,顯然是一招數振,而且恰到好處。”他算算時間,知道不久大軍便到,便緩緩往山下翻,在路上等了半個時辰,果然祖將軍大軍行到,俞佑亮當先上,祖將軍道:“前行半里,便是我軍駐地,多謝俞兄辛苦。”俞佑亮道:“這一路上的埋伏都被高人暗中除去,真是將軍洪福,小可也沒盡什麼力。”祖將軍問起一路上情形,也是吃驚不止,正談話間,忽然前面塵頭大起,跑來一大隊騎兵,那為首的騎士高聲歡叫道:“小將於維西前來接應。”祖將軍上前去道:“於將軍辛苦了,前方戰勢如何?”那姓於的將軍道;“昨羅參將軍手下失利,羅參將僅以身免,右側十分吃緊。”祖將軍破口罵道:“羅大寶為將十數年,怎能如此輕易妄動,此舉我軍腹背受敵,寧遠城如何能守?”於將軍道:“羅軍一出陣地,清軍集中炮火,羅軍難是百戰銳,但血之軀總難抵擋火器,未及敵人便完了!”那祖將軍仰天嘆道:“正該如此,正該如此,大帥望將軍之紅衣炮隊獨如望歲,有將軍麾下兵,加上這幾十尊鎮守神,寧遠之戰,大有可為!”祖將軍道:“敵人離城尚有多少路程?”餘將軍道:“昨尚有十餘里,石山一失,寧遠已在炮火程中,奇怪從昨夜至今並未聞得炮聲。”祖將軍點點頭,那於將軍下去傳令造飯,祖將軍歉然對俞佑亮道:“小將還有一個不情之請,俞兄瞧在下蒼生氣數,萬望再幫一忙。”俞佑亮道:“只要小可力能所及,無不從命!”祖將軍凝視俞佑亮,半晌,虎目中下眼淚來,慘然地道:“清人傾國之軍東來,寧遠不守,這東北錦繡河山再無可守。俞兄答應此事,小將先代關外十數萬部隊謝了。”他說完跪下向俞佑亮叩了幾叩,俞佑亮趕忙扶起,正要詢問,忽然想到自己已答允此事,到時祖將軍自會相求,他天生不愛多話。便道:“大丈夫一諾千金,便是刀山槍林,小可也接下了。”祖將軍用力一拍俞佑亮肩道:“好一個一諾千金,如果中原男兒都如俞兄,清狗怎堪一擊?”俞佑亮道:“這紅衣大炮一到,立可壓制敵人炮火。”祖將軍道:“但願此炮易於作,以解寧遠之圍,大帥他…”他正說到此,忽然轟轟之聲大作,一時之間天昏地暗,對面言語不聞,祖將軍慘然道:“敵人下手了。”俞佑亮和祖將軍匆匆用完飯,祖將軍拔出一支令箭,投到地下,他虎目一睜,高高站在馬上道:“咱們拼命去!”他附近軍士一齊歡呼道:“咱們和清狗拼命去!”那部隊單線行軍,延線數里,但此刻人人敵愾同仇,那呼喝之聲此起彼落,傳得老遠,人人都知清人實力雄厚,這孤軍扼守一城,勝算極微,但袁大帥軍隊訓練有素,人人都存必死之心,並無懼

祖將軍大喝一聲道:“啟程!”一勒馬率先而行,俞佑亮也騎著一馬跟在祖將軍之後,一時之間,炮車隆隆行動,聲勢極為驚人,一口氣趕了十多里,翻過小山,進了寧遠城東門。

祖將軍大聲道:“俞兄,咱們這便見大帥去。”這時城中炮火連天,飛沙走石瀰漫,俞佑亮瞧著那城上兵丁陣式井然,心中大為佩服,那敵人集中全力進取西城,是以東城並無敵蹤。

馬行疾快,不一會來到一處青磚巨院,祖將軍遠遠便大聲道:“祖大壽有急事稟告元帥。”那巨院鐵門一開,上一小隊親兵,將祖、俞兩人了進去,那親兵隊長道:“大帥到城上去督戰,祖將軍稍等。”祖大壽一勒馬道:“俞兄,咱們也去城上。”正在此時,前面跑過一隊騎士,擁著一個清癯老者,長衫輕鎧,俞佑亮一瞧,正是見過兩次的明一代大將,松遼督師袁崇煥。

那袁大帥遠遠望著祖大壽喜道:“大壽,你到得正好!紅衣大炮都到了?”祖大壽上前道:“稟大帥,小將幸不辱命。”袁崇煥雙手緊握祖大壽道:“大壽你如再過數不來,咱們可能便成永訣,這多年經營抗清的一點基業,也是煙消瓦碎。”他說著引眾入院,祖大壽幾次想向他報告情形,但見大帥待眾人坐定,望望俞佑亮,祖大壽連忙起身道:“這位俞大俠一路保護炮隊,如非他,這炮隊連番過伏,只怕今夜難到,便是到達,也是零落殘缺!”袁崇煥站起一揖道:“崇煥先謝閣下。”俞佑亮人雖沉著,但眼見這名滿天下的大將軍向自己行禮,也是手足無措,連忙還禮,一氣誠懇地道:“將軍為干城,天下百姓未有不知者,小許之勞,何足掛齒?賤軀能受大帥一揖?”袁祟煥道:“在野在朝,只要心存忠義,都是頂天立地的好漢子,俞兄不必太謙。”他轉首對祖大壽道:“紅衣大炮一人城,立刻開拔城中,清人自恃炮火厲害,哈哈!瞧瞧咱們的。”祖大壽點頭不語,袁崇煥極是明,他沉聲道:“大壽,出了什麼差錯?”祖大壽站起道:“小將該死,路上受伏,拉大人…拉大人…”這時城中炮聲如雷,他一句話幾次被打斷,袁崇煥臉寒如冰道:“拉大人怎麼了?”祖大壽道:“拉大人不幸殉職!”袁崇煥一聽之下,頹然跌坐椅上,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眾人只聞炮聲不絕,那桌上茶杯砰然震聲作響。

袁大帥站起身來,轉身走到窗前,抬頭望向漫漫天際,蒼弩又黑又高。過了許久,他又緩緩渡回,眼睛都紅了,他沉痛地對眾人道:“難道!難道這些熱血的男兒,便任由敵人炮火殺害?難道咱們便無還手之力?這些健兒,都是國之英,蒼天!蒼天!難道氣數已盡?”祖大壽豪,再也忍不住道:“大帥,小將這便去接城上防務!”他說完衝門而去,袁崇煥低沉叫道:“大壽!回來!”祖大壽呆呆站在門口,袁崇煥又道:“我這次向佛朗璣買炮,原是最機密火速之事,敵人為何知道咱們行軍路程?”祖大壽道:“小將在京,明知大帥此地情勢吃緊,天天催戶部撥款快購,但朝廷一再拖延,時間一久,自是難免洩。”袁崇煥一按佩劍道:“是誰敢延誤我軍機?”祖大壽沉聲道:“御史一再上疏,參奏大帥費公帑,置夷人無用之物,荒廢講式之道,皇上頗為心動!”袁崇煥雙目圓睜,拔出佩劍一劍砍去,卡察一聲,那桌子登時缺了一角,袁崇煥喃喃地道:“夷人無用之物,無用之物,便是土炮火器,本軍已難抵擋,皇上,皇上,你既賜我上方寶劍,又制肘不放心我,唉,這滿城血橫飛,又豈是坐談天下刀筆之吏所能瞧到的?”祖大壽又道:“御史挾私怨陷大帥,周提督小將帶信大帥,小心著他謀。”袁崇煥慘然一笑道:“還帶什麼信?大壽,朝廷有此種賊子公然存在,前方還打什麼仗,唉!我又不能急勇退,放下十幾萬兄弟不管,皇上,皇上,我袁崇煥只有一死以報知遇恩了。”俞佑亮坐在一旁,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最能理會別人心思,袁大帥孤忠在外,為大明天下作搏命之爭,而朝廷竟疑他私心坐大,從來豪傑,衝鋒陷陣,血染徵袍那是容易的事,但要忍受這種漫天奇冤,那非得要有過人之量了。

袁崇煥沉半晌道:“大壽,咱們要瞧瞧紅衣大炮去,大寶你心思細巧,說不定能裝好機簧引發。”眾人應了一聲,跟著袁崇煥走出院子,走不多遠,那炮隊前哨就到了,袁崇煥撫那一尊尊巨炮,嘆息道:“皇太極用兵再兇,只要鐵將軍發威,也會被打得血成河,大寶,我聽拉大人說過,這撞擊機簧最複雜,不懂的人再難以引發,你去瞧瞧看。”那羅大寶參將是袁軍中一大勇將,智勇雙全,和祖大壽同為袁崇煥兩條臂膀。

那炮隊緩緩而到,總有數十尊,並列起來十分壯觀,袁崇煥瞧了瞧,又走回居處,那羅大寶手執機簧,反來覆去研究,想找出其中之秘。

城外炮聲愈來愈密,祖大壽幾次按耐不住,要領軍出城去搶毀敵人之重炮,都被袁崇煥止住,大庭中一片寂靜,空氣沉重之極。

半晌袁崇煥道:“敵人兵力數倍於我,如果開城一戰必陷重重包圍,部隊在原野被殲,如果持城以守,大壽,你看可以支持幾天?”祖大壽道:“寧遠城堅垣厚,半月之內敵人無法破城!”袁崇煥道:“那麼半月以後呢?”祖大壽想了想道:“咱們軍隊每天折損於敵人炮火,敵人卻是半點無損,半月之後,只怕要與羅軍一般命運。”袁崇煥點頭道:“我原意持此紅衣大炮威力,一舉而殲清人重兵,使其元氣大損,十年之內再難作亂,早知如此,倒不如死中求活,與皇太極決戰於野。”祖大壽忽然堅決地道:“依小將看,如果咱們紅衣大炮不能發揮威力,倒不如趁早出城,雖是犧牲慘重,但也勝於在此任人宰屠。”袁崇煥道:“到時候只有出此下策了,但願大寶參透機簧,只要大炮一發,先毀清人大炮,再兩面夾攻,也不難勝算。”袁崇煥默然不語,推開窗戶,緩步走到門口,只見道中軍士往來頻繁,都是抬運屍者,他心中一陣慘痛,口一熱,暗暗地道:“這些人為什麼要背井離鄉,為什麼要以血之軀抵擋火炮,是為富貴榮華麼?是為揚名天下麼?還不是為我袁崇煥一聲呼喚,便執戈以保國土,生死再無反顧,你能眼看他們被屠殺無動於衷麼?”想到極處,眼淚都幾乎落下了,他長吁一口真氣,心中暗暗地道:“袁崇煥啊!袁崇煥,你難道是英雄末路了?”抬起頭來,只見羅大寶頹喪走來,他問也不再問,和羅大寶一前一後走回大庭。

羅大寶道:“這佛朗璣炮機簧複雜,小將無能為力。”袁崇煥平視過去,那一張張都是悉的面孔,都同生共死的好兄弟,好男兒,最後他目光落有俞佑亮身上,半晌說不出一句話。忽然庭門一開,一個灰塵滿身,滿臉灰黑的將軍匆匆跑來,身形未定便道:“稟大帥,顧將軍部隊頂上西城門去了。”袁崇煥只覺喉頭一甜,哇的吐出一口鮮血來,眾將大吃一驚,紛紛向前扶持。

袁崇煥搖頭道:“不打緊,不打緊,這是老病。”祖大壽道:“大帥千金之體,今夜好好休歇,明咱們再作打算。”眾將紛紛起身,袁崇煥厲聲道:“我總不能把十幾萬弟兄飽嘗皇太極炮口,大壽,事不遲宜,你傳令三軍整頓,咱們這便開城與皇太極決一死戰。”他數次阻止祖大壽衝動,但此時度量情勢動之下,再無餘地,發下命令,羅大寶阻止道:“大帥,咱們要拼也不在乎這一時半刻,再說此時敵人正猛,一開城豈不正好成了清人活靶?”袁崇煥久歷戰陣,聞盲嗔目道:“大寶,你有什麼高見?”羅大寶道:“敵人炮擊半夜,此時疲乏加,天明時定然有一段休息時間,那時咱們再出,較為上策。”袁崇煥道:“大寶,我如何不知這情形,但滿城傷患,叫我如何心安?”祖大壽連忙道:“大帥,你平再三告誡我們忍字為…”袁崇煥接口道:“大壽你跟我多少時候了?”祖大壽恭道:“小將追隨元帥麾下已六年有餘。”袁崇煥道:“這幾年來你我連手而戰,大小數十役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是什麼道理?”祖大壽道:“元帥神通無敵,天下無人能擋。”袁崇煥道:“若說勇武無匹,熊經略遠勝於我,我軍所以能夠堅越池,是因為軍心團結,上下一體,人人都能信賴於我袁崇煥!”眾將不知大帥有何用意,都紛紛點頭,袁崇煥道:“如果咱們軍隊眼看大帥束手無策,以我們血之軀去填炮口,大壽,要是你又作何想?”祖大壽道:“咱們軍隊人人都願為元帥效死,絕無反顧!”袁崇煥搖頭道:“孤軍無望,最易軍心渙散,我袁崇煥統兵數十年,想不到會落到今之局。”羅大寶抗聲道:“咱們還有十萬銳,大帥何出此言!”袁崇煥嘆息道:“從前朝廷殺熊廷弼而關外三鎮盡喪,今我袁崇煥一死,寧遠一失,何以保山海關?山海關不保又何以保京師,今之勢再無考慮,大壽,你下去傳令。”祖大壽默默不動,袁崇煥一振衣襟,邁步而行,祖大壽急步上前,抱住大帥圍,悲聲道:“大帥,且聽小將一言?”袁崇煥一振雙臂道:“大壽,我當年救你一場,難道便是要你這兒女之態麼?”祖大壽雙膝一屈,眼淚黯然而下,好久不能成言,他盡力壓抑悲憤,顫聲道:“元帥,咱們已到最後關領,元帥一定要依小將等一言。”他向四座將示意,眾將都紛紛跪下,祖大壽道:“此刻東路仍在我軍掌握之中,大帥快快領著親兵東行,這裡的事小將等幾個人。”這是他中早定計劃,此刻說出來,侃侃而道,並無半點遲滯,眾將齊聲叫道:“祖將軍說得對,元帥速離這危急之地,方是上策。”袁崇煥大怒,瞪目而道:“大壽,軍令如山,你這是我麼?”祖大壽不住叩頭,羅大寶悲聲道:“大帥,咱們便是此戰此敗,但關外大帥威望早成,一聲號召,便是千萬勇士望風而來,前途豈不可為?”祖大壽接著道:“小將請這位俞兄護駕,元帥尚請早行,此間事,小將等鞠躬盡瘁,絕不敢折大帥威望。”羅大寶又道:“大帥不是終生以掃清衛國為己任麼?咱們兵敗不打緊,如果大帥不走,他關外之士何人號召?咱們舊部又怎能捲土重來,小將等死不足惜,但如大帥不行,我等…我等…我等死不瞑目!”他說到後來泣不成聲,諸將一陣悲憤,都是眼淚雙垂,整個大庭靜悄悄地只聞飲泣之聲,這些人都是前線衝鋒勇猛之士,英雄之淚不輕彈,這傷心之處,眾人都是悲愴無比,怨憤之氣,瀰漫整個大庭。

俞佑亮城府極深,心想祖大壽早有打算,他求自己的原來便是此事,但目睹這人場面,也不慨萬千,我朝有這許多壯士,清人何足道哉?

讀經史,想到前人心中更是盪起來,忽見袁崇煥手按劍柄厲聲對祖大壽道:“大壽,如是本帥不依你等意見又如何?”祖大壽叩頭大叫道:“小將以死相求。”袁崇煥刷的拔出上方寶劍,口中喃喃的道:“既是如此,我當年何必救你?”一劍直砍下去,俞佑亮瞧得仔細,身形一起,施展小擒拿手法,劈手奪過寶劍,原來那祖大壽年輕時行為放拓不羈,他坐盜本當處死,袁崇煥與捕部尚書孫承宗憐他忠勇,救了他一命,從此祖大壽恩極深,追隨崇煥,血戰殺敵,成了晚明一代大將。

袁崇煥頓時正要叱喝,忽然庭外衝進一個親兵,慌慌張張地行禮道:“大帥,有一個…一個兵士…兵士,他說要見…大帥,他能…能裝好紅衣…紅衣大炮引發機簧…機簧。”袁崇煥一震,聲音都發抖了,急忙道:“快叫他進來。”那親兵出去一刻,帶進一個衣著軍服的軍士來,那軍士一見大帥,拜倒地上,袁崇煥治軍極嚴,但平私下倒是溫和得緊,是以麾下諸將直陣利害,無所畏懼,他對諸將也是直呼其名,當下親手扶過那軍士道:“聽說你能引發大炮?”那軍士抬起頭來,滿臉信心地道:“小的願意試一試。”俞佑亮目光與那軍士一觸,只覺此人大是悉,那軍士瞧著他也吃一驚,這兩人都是記憶過人,心中卻都暗忖道:“原來是他。”袁崇煥不再懷疑,立刻道:“咱們跟你瞧瞧去!”那軍士站起身來又行了一禮,袁崇煥率領眾將走出大庭,俞佑亮心中狂喜道:“原來是那姓藍的無賴漢,百波說他手巧天下無雙,看來大有希望。”眾人走到紅衣大炮之前,那軍士拆開機簧,又一件件裝好,雙手靈活無比,比折開時更是快速,待他裝好最後一件零件,忽然跳了起來大喜道:“真是巧妙!”袁崇煥瞧著他那如痴如狂的喜態,心中信心大增,軍士細心撫摸手上機簧,好像是撫摸心愛的人一般,臉上又是嚮往又是溫柔,忽然想起對元帥說話大是失禮,當下連忙跪下道:“小的一時高興,忘了尊卑,小的該死,萬望元帥恕罪。”袁崇煥雙手撫著他肩膀道:“你叫什麼?本帥高興都還來不及,又那裡會怪你了?”那軍士凝目望著這威鎮一方的上將軍,只覺他那虎虎帶威的雙目,此時竟全是嘉許誠摯之,那軍士一生之中,都是受人輕視譏笑,那會受過如此臉?而且又是天下人人慕名的大元帥,心中一陣動,眼圈都紅了,當下肯定地道:“元帥,小的叫藍君武,小的能引發這紅衣大炮!”袁崇煥只覺他這句話真是字字珠璣,當下喜之無限,環顧諸將道:“想不到絕處逢生,大寶,你快叫人將大炮拖上城去,安好炮位,讓皇太極嚐嚐這鐵將軍威風。”羅大寶忙聲答應道:“炮位早已裝好,元帥且放寬心。”說完便大步走去發令,諸將此時也是人人振奮,自來戰陣是捱打而無還手之力,那最令人氣短,這消息傳得極快,不一會全城將士都得知喜訊,一時之間,人人神暴發,士氣更自高昂。

下一页
【晨曦透过云层洒下温柔的光】
【照亮了我心中的希望】
【远方的山峦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它们低语着未曾说出的故事】

大家在追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