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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茅草染黃的冰琉璃從屋簷上墜下來,摔在地上,發出玻璃似的清脆響聲。融雪天氣,村子裡到處是冰窪和雪化後出的禿地;還沒有脫
的牛在街上游蕩、聞嗅著。麻雀象在
天裡一樣唧唧喳喳叫著,在院子裡的一堆樹枝上啄食。馬丁-沙米利正在廣場上追趕一匹從院子裡跑出去的肥壯的棗紅馬。馬直
地翹起象麻束似的頓河種的尾巴,
風搖晃著亂蓬蓬的鬃
,尥著蹶子,蹄子上的融雪塊踢出很遠,它在廣場上兜了幾個圈子,在教堂的矮牆邊慢慢停下來,聞牆磚;它讓主人走到近前來,用紫
的眼睛斜看著他手裡的籠頭,又把脊背一伸,狂奔起來。
一月裡盡是溫暖的陰天,大地回。哥薩克們望著頓河,期待著早來的
汛。這一天,米倫-格里戈裡耶維奇在後院裡站了很久,望著被大雪覆蓋著的、好象腫漲起來的河邊牧場,望著封凍的灰青
的頓河,心裡想“瞧吧,今年又要和去年一樣發大水啦,看,這雪堆了有多厚!大概土地被雪壓得連氣都
不過來啦!”米吉卡只穿著保護
的軍便服,在打掃牛棚。一頂白
的皮帽子竟不可思議地呆在後腦勺上掉不下來。額角上披下來幾縷汗溼的硬直的頭髮。米吉卡用骯髒的、帶著牲口糞味兒的手背把頭髮
到腦後去。院子大門口積了一堆凍結的牲口糞,一隻
茸茸的山羊正在上面亂踏。一隻比母羊還高的羊羔想要吃
,母羊用腦袋直頂它,把它趕開,旁邊有一隻犄角盤成圈的黑
閹羊在柱子上蹭癢癢。在倉房那扇塗了一層黃泥的板門邊,一隻骯髒的、黃眉
的公狗,縮在那裡取暖。倉房外邊房簷底下的牆上掛著魚具;格里沙卡爺爺拄著柺杖站在那裡,著魚具,——顯然,他在想著即將來臨的
天和修理魚網的事情。
米倫-格里戈裡耶維奇走到場院上來,用當家人的眼神估量著幾垛乾草,正想用耙子去摟那些被羊扯亂了的麥秸,但是這時候他聽見了外人說話的聲音。他把耙子扔到草堆上,往院子裡走去。
米吉卡伸出一隻腳,把一個相好的女人給他繡的漂亮的煙荷包夾在兩個手指中間,正在捲菸。赫里斯託尼亞和伊萬-阿列克謝耶維奇站在他旁邊。赫里斯託尼亞從淺藍阿塔曼斯基團的制帽裡掏著油汙的捲菸紙。伊萬-阿列克謝耶維奇靠在院子的籬笆小門上,敞開軍大衣,在自己的步兵棉褲口袋裡摸索著。他那颳得光光的、下巴上有個黑乎乎的深窩的臉上
出一種遺憾的神情:顯然是忘記什麼東西了。
“昨晚睡得好啊,米倫-格里戈裡耶維奇!”赫里斯託尼亞問候說。
“託福託福,老總們!”
“來一塊兒菸吧。”
“耶穌保佑。我剛過。”米倫-格里戈裡耶維奇和哥薩克們握過手,摘下紅頂的三耳皮帽,用手理了理豎起來的白頭髮,微微一笑。
“阿塔曼斯基團的弟兄們,到舍下來有何貴幹呀?”赫里斯託尼亞從頭到腳把他打量了一番,並沒有立刻回答。他先用唾沫浸了半天捲菸紙,用象牛似的大舌頭來回舐了舐,等到把菸捲好以後,才
聲說道:“我們來找米特里,有點小事兒。”格里沙卡爺爺從他們跟前走過去。兩手捧著袋網的網圈。伊萬-阿列克謝耶維奇和赫里斯託尼亞都摘下帽子向他問好。格里沙卡爺爺把袋網送到臺階旁邊,又走了回來。
“武士們,你們幹麼總在家裡待著呀?身子在老婆懷裡暖和過來了吧?”他對哥薩克們說。
“那又怎麼樣?”赫里斯託尼亞問。
“赫里斯託什卡,你住口!你裝什麼傻呀?”
“真的,我真不知道!”赫里斯託尼亞起誓說。
“天地良心,老太爺,我真不知道!”
“前兩天,從沃羅涅什來了一個買賣人,謝爾蓋-普拉託諾維奇-莫霍夫的朋友,也許是他的什麼親戚,——我不清楚。好,就這樣,這個買賣人來了,就說,在切爾特科沃車站駐有外來的軍隊——就是那些布爾什維克。俄羅斯要對咱們開戰啦,可是你們——卻呆在家裡,啊?
…
還有你,壞小子…你聽見嗎,米吉卡?你為什麼不說話?你們在想什麼呀?”
“我們什麼也不想,”伊萬-阿列克謝耶維奇笑著說。
“正是這樣,倒黴就倒在這裡,你們什麼也不想!”格里沙卡爺爺發起火來。
“他們會象捉鷓鴣一樣把你們捉住!莊稼佬會把你們製得服服帖帖。打你們的耳刮子…”米倫-格里戈裡耶維奇矜持地笑著;赫里斯託尼亞一隻手摩挲著臉頰,好多天沒有刮過的大鬍子的硬沙沙直響;伊萬-阿列克謝耶維奇
著煙,看著米吉卡,米吉卡貓似的鼓出的眼睛裡凝聚著光亮,無法斷定——他那綠瑩瑩的眼睛究竟是在笑,還是在燃燒著未及發洩的仇恨。